陈解看看赵雅道:“如此,你不觉得对你腹中胎儿很不公平吗?”
赵雅道:“没办法,最是无情帝王家,我从小生于这种环境之中,自然知道想要保护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他太多希望。”
陈解看着赵雅。。。
赵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草原上吹过的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凛冽。她望着陈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夫君若真想保全兄弟和睦,便须从今日起,定下规矩。立长,则明诏天下,陈理为嗣;立贤,则待诸子成年,考其才德而定。若两者皆不愿,那便只能任由命运推波助澜??可到那时,血染宫墙,也未必换得一个善终。”
陈解沉默良久,掌心抚过马缰,指节微微泛白。他知道赵雅所言非虚。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能化解的权争。权力如烈火,稍有缝隙,便会燎原。
他轻声道:“雅雅,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肯立储?”
赵雅摇头。
“因为我怕。”陈解缓缓抬头,目光越过城门前列阵的文武百官,落在远处黄州府巍峨的城楼上,“我怕今日一句‘立长’,明日便有人拿刀指向你的腹中骨肉;我怕一句‘立贤’,后宅就成了权谋角力的战场。我不是圣人,做不到绝对公正。但我也不想我的儿子,还未出生就要背负夺嫡之名。”
赵雅眼中微动,似有泪光闪现,却强忍未落。“所以夫君是想……拖?”
“不。”陈解摇头,“我是想等。等他们长大,等我能看清哪一个更适合执掌这片江山。也等天下安定,不再需要以铁血手段维系统治的那一天。若到了那时,我宁可将权柄交予内阁,设三公九卿共议国事,也不愿看到亲生骨肉相残。”
赵雅怔住,半晌才道:“可天下岂有不争之权?就算你退了,群臣也会拥立一方,逼迫你儿子上位。人心逐利,夫君难道不知?”
陈解苦笑:“我知道。所以我才更要在这几年,把根基打牢。让制度胜于私情,让律法高于血脉。只要黄州府的体系健全,百姓安居,军队忠于国家而非某一家一姓,那么即便将来有风波,也不至于倾覆社稷。”
赵雅凝视着他,忽然笑了,笑中带泪:“夫君啊,你还是那个理想主义的陈解。可这乱世之中,理想能活几日?”
“至少,我要让它活在我儿子的童年里。”陈解伸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让他们小时候还能无忧无虑地奔跑在庭院中,而不是早早学会察言观色、揣摩父意。等他们长大了,要争,我也不拦。但至少,让他们先做个孩子。”
赵雅终于落下泪来,低声哽咽:“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乱世称雄?”
“正因为乱世称雄者多无情,我才更要守住这一丝情。”陈解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极轻,“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和孩子。也不会让理儿陷入孤立。我会教他们彼此扶持,而非互相提防。若真有一日不得不选,那也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不是被我们逼着走上这条路。”
两人相拥片刻,远处倪文俊咳嗽一声,笑道:“主公,再抱下去,咱们这些老兄弟可都要站成石像了。”
众人哄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陈解这才松开赵雅,策马缓缓前行。陈小虎立刻迎上,激动道:“大哥,可想死我了!辽东那边如何?听说你去了个孤岛?”
陈解笑道:“不错,建港之事已托付陈七与杜雄。杜雄留守岛上,镇守一方,倒是乐得清闲。他还说一年为期,届时便乘商船归来。”
“杜雄肯留下?”陈小虎惊讶,“他不是最黏你的吗?”
“给他许了海鲜自由,外加允许他试验‘炮弹飞翔术’,他就心动了。”陈解摇头失笑,“不过此人虽莽,却是难得的猛将。有他在辽东,倭奴水匪不敢轻犯。”
胡惟庸上前拱手:“主公远行归来,想必也累了。不如先进府歇息,晚宴已备妥,众臣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陈解点头:“也好。只是我归家第一件事,不是见你们,而是回家吃饭。”
话音刚落,便见黄婉儿牵着陈洛宁与陈理站在府门前,身后空无一人。陈解眉头微皱:“云锦呢?”
黄婉儿笑道:“主母说你一路奔波,必定饥肠辘辘,亲自下厨为你准备饭菜,让我们先来迎接你。”
陈解心头一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两个孩子。陈理扑进他怀里,仰头喊道:“爹爹!娘亲做了好多好吃的,还说这是辽东来的虾干,比咱们以前吃的都大!”
陈洛宁则乖巧行礼:“父亲安好。”
陈解一手抱起陈理,一手牵住洛宁,边走边问:“你娘呢?还在厨房?”
“嗯!”陈理点头,“她说要做一道特别的菜给你,叫什么……海味金汤烩玉髓,听名字就香!”
陈解哈哈大笑,眼角余光却瞥见赵雅远远跟在后面,脚步略显迟疑。他顿了顿,回头招手:“雅雅,一起进来吧。今晚一家人,谁也不许缺席。”
赵雅眸光微闪,终究露出笑意,快步跟上。
陈府内院,灯火通明。苏云锦系着素色围裙,正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汤羹。她发髻微乱,额角沁汗,却满脸欢喜。见陈解进来,连忙放下碗勺,欲行礼,却被陈解一把抱住。
“云锦,辛苦你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