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他哽咽道，“她的意识被分割封存，一部分在我这里，一部分在共述网络，还有一部分……一直等着有人愿意听见她最后的话。”
苏砚蹲下身，握住少年的手：“那我们就让她说完。”
于是，在一个无星之夜，全校三千零二人齐聚碑林，手牵手围成同心圆。他们关闭所有电子设备，切断外界干扰，仅凭心灵共振，启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静默共述”。
没有人说话。
但他们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清晰听到了那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
>“对不起……我没能坚持到最后。
>但我从未后悔选择相信你们。
>现在，我把火炬交还给你们??
>不是要你们替我战斗，
>而是请你们记住：
>每一次真诚的呼吸，都是对光明的投票。
>别怕黑暗漫长，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做第一束光，
>新的世界，就会从那一刻开始。”
话音落下，整座腾龙峰剧烈震动。三千零二号碑轰然倒塌，碎石之中，一株通体透明的小树破土而出，枝干如水晶雕琢，叶片脉络中流淌着金色光河。
林小树伸手轻触树叶，瞬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那是陈婉秋一生的片段：童年求学、科研岁月、被捕前夜写下的遗书、注射药剂时嘴角的微笑……
“她选择了自愿遗忘。”林小树喃喃道，“为了保护计划最后的火种……她主动接受了记忆清除。”
苏砚闭上眼，一滴泪坠入泥土。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真正结束。静默联盟还会卷土重来，谎言仍会滋生蔓延，人性的怯懦与贪婪永难根除。
但他也知道，只要这株“真言之树”活着，只要还有人愿意在众人沉默时说出第一句话，希望就不会熄灭。
三个月后，第一届“全球共述峰会”在腾龙岛举行。来自一百八十七个国家的代表齐聚碑林，共同签署《真实宪章》，承诺逐步废除一切基于信息封锁的权力体系，并建立跨国共述法庭，审理历史遗留罪责。
而在峰会闭幕式上，林小树独自登上诺言之塔遗址，面向大海举起双手。
亿万光点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那是人们自愿献出的一句真心话，一段忏悔，一份爱的告白。它们在他掌心凝聚，最终化作一颗缓缓旋转的星辰模型，悬浮于岛屿上空。
“这不是胜利。”他对全世界说，“这只是证明：当我们不再害怕真实，宇宙便会回应我们。”
苏砚站在人群最前方，仰望着那颗人造星，耳边仿佛再次响起钟声。
第十六响，已然启程。
他知道，未来的路依旧荆棘密布，或许某一天，他又会被逼至抉择边缘，再次面临“保全多数”还是“坚守真实”的拷问。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强者，不是能摧毁多少敌人，而是能在千疮百孔的世界里，依然坚持说出那一句??
“不，我不再撒谎了。”
风起时，真言之树新抽出的第一片叶子随风飘落，恰好落在他肩头。
叶脉间，光流转不息，宛如一句永不终结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