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里,荧明摆着对五条悟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疏离得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家族里长老那边不再是之前那种频繁而急切的“务必与五条悟处好关系”、“争取早日履行婚约义务”之类的催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模糊、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纵容意味的警告——
把握好与五条悟之间关系的适当程度,既不可过于疏远失了礼数,更不可过于激烈,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动荡。
望自行斟酌,莫要失了分寸。
第84章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余的实质性施压。
“把握适当的程度”?“莫要失了分寸”?
这反常的“宽容”与“沉默”,让荧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这绝非禅院家那群老狐狸转了性,反而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与五条悟的阵营彻底割裂,确认她并非“五条派系”的一员,因此暂时失去了被“重点关照”的价值,或者说,暂时被排除在了首要打击名单之外。
这恰恰印证了太宰治的预测,禅院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总监会、御三家的老不死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五条悟身边那正在凝聚的、无形的“派系”雏形所带来的威胁。他们不再执着于通过“婚约”这条脆弱的纽带强行将荧和五条悟捆绑在一起,而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地,看着荧主动与五条悟切割。
他们需要荧这个“变量”游离在外。她与五条悟的恶劣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对那个萌芽派系的削弱和制衡。一个明确厌恶五条悟、甚至可能成为“麻烦制造者”的禅院少女,比起一个可能被五条悟拉拢的拥有独特术式的“婚约者”,对老橘子们来说,显然威胁性更低,甚至……可能更有“利用价值”。
那句“把握适当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对她“表演”的认可和默许——只要不演得太过火,引发不可控的混乱,他们乐于看到她继续扮演这个疏离的角色。
荧的唇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鱼儿,开始咬钩了。她也更加确信,一场针对“最强”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且迫在眉睫。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一个观众,如同冰封的湖面,静待冰层之下那致命火山的彻底爆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荧完成了自己的咒术理论课业报告,准备前往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提交。走廊里很安静,当她经过二年级教室门口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教室内隐约传来夜蛾正道那特有的、浑厚而严肃的声音。荧的脚步无声地放轻后退,如同猫一般,贴着墙壁的阴影。
“……情况就是这样。星浆体天内理子,是维系天元大人结界稳定的关键。她的同化仪式,不容有失。”
星浆体?天内理子?同化仪式?荧的神经瞬间绷紧,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如同捕猎前的鹰隼,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透露出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信息。她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悄然停在门缝外,金色的眼眸透过那道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室内。
教室内,夜蛾站在讲台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对面,站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悟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姿依旧散漫,但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傲慢弧度。夏油杰则微微蹙着眉,神色凝重,显然意识到了任务的重大与潜在的危险性。
“根据窗的最新情报,以及我们截获的部分信息,”夜蛾正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盘星教等势力,以及一些对天元大人存在心怀叵测的诅咒师团体,很可能已经得知了星浆体的存在和同化的具体时间、地点。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阻止天元大人的同化,抹杀星浆体!”
夜蛾正道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前的两个学生:“悟,杰,天元大人和星浆体同化时间是在两天后的满月,在那之前你们必须护卫那名少女,并送到天元大人身边,如果失败,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必须给我认真去做!”
荧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金色的眼眸深处,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夜蛾似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但她的思绪已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扩散的冰冷涟漪。
星浆体护卫任务……同化………护卫……抹杀……
每一个词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太宰治预言的漩涡,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第一道獠牙。而风暴的中心,五条悟,正毫无所觉地、甚至带着狂喜,一头撞了进去,还自信满满地拖上了他最好的搭档。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砸在她高速运转的思维冰面上。
太宰治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风暴会很快!很狠!”这就是风暴的序幕吗?它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第一道獠牙。一个被选中的少女,一场注定染血的护卫之旅,一个被刻意交到“最强”及其“派系”手中的烫手山芋……
手腕上的茶珀,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烁着。荧没有停留,她抱着作业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廊的阴影,走向夜蛾的办公室。
她的身影在光影交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孤寂,金发随着故意放慢的脚步在耳边如羽毛般轻盈地微晃。
风暴的獠牙已现,而风暴眼,那位狂妄的“最强”正在主动踏入。
她推开夜蛾正道办公室的门,夜蛾正道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显然那任务带来的压力还未散去。看到荧进来,他脸上的凝重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严肃。
“校长,咒术理论课的作业。”荧的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将手中的作业本放在夜蛾的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夜蛾的目光在荧脸上停留了片刻。少女那宛如珍珠白的面容依旧精致,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镀了一层细腻的白釉,折射出纷繁莫测的万千光华,可那眸光却依旧冷淡而清明,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此时此刻,她身上那种刻意营造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出。
“嗯,放这儿吧。”夜蛾点点头,声音低沉,“辛苦了。”他看着荧,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的、试图缓和关系的努力,“荧,最近……和灰原他们,相处得还好吗?”
荧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夜蛾,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公式化的弧度,礼貌而疏离:“谢谢夜蛾校长关心。最近大家都很忙,但姑且还是能按时完成任务与训练的。”
言语间描淡写地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划归为冰冷的工作关系,彻底堵死了夜蛾正道任何试图深入交谈的意图。
夜蛾正道看着荧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再次涌起那股熟悉的无力感。这个少女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或者说,她已经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封冻在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冰壳里。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好吧。你先回去吧。”
荧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凉风拂过面颊。荧没有立刻返回宿舍,而是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向高专后面的方向。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距离,来消化刚刚获取的信息,来梳理那即将到来的漩涡。
她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上坐下,眺望着远方逐渐沉入暮色的城市轮廓。金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思绪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速运转。
将如此重要、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刚刚崭露头角、甚至隐隐形成自身派系核心的年轻“最强”组合……这真的是信任吗?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考验?或者更黑暗一点……一场借刀杀人的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