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邵远脸一黑,不客气道:“老三,你说什么呢!什么讨债还债,你当你二嫂是放黑钱的?”
朱颜没作声,有邵远帮她说话,她且看看邵堂是什么意思。
邵堂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说都说了,只好嘴硬:“本来就是,现在先生还没一锤定音,偏什么好事都想好了,要是没成岂不是白浪费造灯的那些钱了?没开业呢就丢出去几十两,你们铺子到时候还开不开了?”
有点道理,但却强词夺理,邵远再反应慢也听出来他什么意思了,就是见他搭上尹家的“船”了,嫌弃他们开始贴上去要好处了。
邵远气不打一处来,“你滚,你滚!我们不用你!那钱也不用你还了,就当拿去喂了狗!”说完还不解气,补充道,“给狗一块肉都晓得冲我摇尾巴,给人三个大银锭子,现在一朝得势居然还嫌弃上了,早晓得你是翻脸不认人,当初宁可丢进江里也不能给你!”
因被夏行宜辱骂过,邵堂现在断然听不得狗这个字眼,顿时也气火攻心,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脸面了,冷声道:“别说什么狗不狗的,咱们是兄弟,一个锅里吃饭十几年的,我是狗你又是什么东西?旁人见兄弟好了,只晓得帮衬托举,你倒好,我这才刚好一点就开始提这提那了,真让我断了前程,后果二哥你能承担吗?”
邵远气急,揪住邵堂的衣襟:“你是不是讨打?我看你真是欠收拾!这些年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打吧!反正你打完我就走,让人晓得你当哥哥的居然对弟弟动手!”邵堂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好了!”
一直沉默旁观的朱颜终于出声阻止,也是怕邵远真的怒上心头动起手来,上前将二人分开。
“邵堂,别的我不多说,我只问你一句话。”朱颜看向他,神情格外冷静,“你真觉得这件事板上钉钉万无一失了?”
邵堂一愣,忽然想到了前几个月自己去檀州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问他:你是否有十分的把握?
又说:若你不信,此回乡试你一定榜上无名!
事实证明,她说中了。
同样的问题抛来,邵堂不知为何,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尹老先生带你去云州,你一路上表现的很周到完美,并无丝毫差错。委以重任让你帮他办事,你完成的如此漂亮。回来之前还告诉你过些日子邀你外出游学,可却从头到尾丝毫没提要收你做正式弟子的事,难道你都不疑惑吗?”
邵堂当然想过!
他心里翻涌,不但想过,还彻夜地想。
可这件事就好比订下亲事的两家,到了婚嫁年纪,男方却迟迟不选日子不送聘礼将媳妇娶进门,女方却碍于矜持和情面无法去跟男方说,你快来下聘礼娶媳妇啊……如此令人煎熬。
最后只能用尹老先生怕高调,或者是还想考验为由说服了自己。
邵堂愕然之后,有些急切、还有些求知的眼神投来,朱颜反倒不着急说了,而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吃慢慢品。
邵远瞪着邵堂。
按照此情此景,他应该拔腿就走的,可邵堂却觉得脚下生了根似得,他走不动。
不知煎熬了多久,他终于是泄了气,双肩垮了下来,走到桌边主动破冰:“二嫂,我刚刚说的是混账话,其实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就是二哥话赶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得嘞,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给了邵远。
邵远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得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虽然就叔嫂二人,但堂屋门大开,里头外头都互相看得清楚。
朱颜给他斟了杯茶水,做了个让他坐下的手势。
邵堂想听后半段,因此顺着台阶下,乖乖地坐了。
朱颜原本以为凭邵堂的聪明,只要自己一说,他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可没想到他居然被短暂的好处高兴地蒙蔽了双眼。
若不是她的目的没达成,她才懒得一丝一毫地给邵堂分析。
“其实你说的对,天圣节这件事,若是你用灯坊的名头去请老先生,自然落了下乘,只因读书人向来不喜与铜臭商贾沾边,这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