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觉得自己所猜测的完全正确,女童又连连补充道:“我告诉你!你再耍百遍手段都无用,我绝不会屈服!”
莳栖桐此刻已转出内廷,女孩的声音也湮没于风中,几不可闻。她自然知道女孩哪里藏有她想要的消息,但她也知道,女孩定不会轻易告知于她。况且,就算女童告知了又如何?
她非是不在意,而是在现在,在意亦无用。出降之日愈发迫近,她原以为自己会使亲人陷入危局,如今方晓,她们早陷已陷入其中,甚至陷入了自己无法想象的深度。
她不是没想过探清其中为何,但她没有权势,没有倚仗,无人愿意将实情全盘托出。
就算只知皮毛,她也能隐隐察觉,这天下,要乱了。越是在这种时候,权势愈发重要。非是借机压榨民脂民膏,供己享乐,而是以己之力,护一隅清平。
等莳栖桐回到太傅府时,史云书的车驾早已远去。虽然仆从仍各司其职,但始觉府中空空荡荡,仿佛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想着想着,她便走到了花园之中。园中繁花茂盛,落英缤纷,明明有莺啼鸟鸣,可莳栖桐仍觉孤寂空旷。她坐上秋千,试图寻回笑意。但一坐上,她便失了兴致,只倚靠着绳索,闭目养神。
不知春光晃过几时,一声轻唤惊扰了她的沉思。
“女公子,正厅有人,已等候多时。”
骤然回神,刺目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她用了几息适应,才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位从未见过的侍女,见莳栖桐睁眼,她又躬身行了个礼,提醒莳栖桐前厅有客。
莳栖桐跳下秋千,唤上侍女,便朝正厅走去。
“他是何人?”
侍女摇了摇头,“不知,只看装扮,好似北戎人。”
北戎人,多半是安俟戎,再不济也是其手下。
果然,还未踏入正厅,莳栖桐便远远望见安俟戎部下守在堂下。
“王子何必摆出这等气势,叫旁人看见,还以为你要掀了太傅府。”
安俟戎转头朝外看去,看见莳栖桐孤身一人,笑意盈盈朝院中走来。但她这笑意未免不上心,安俟戎从她脸上只看到了厌弃。
安俟戎也回了莳栖桐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本王若不摆出这等架势,只怕栖桐美人要以旁的理由推脱,不见本王吧?”
莳栖桐行了个礼,便坐于上首,垂头俯视安俟戎,“你我早已撕破脸,又何必虚与委蛇。说罢,王子至此,有何贵干?”
“无事便不能登门拜访吗?”虽是询问的语气,可安俟戎眼中寒意着实刺骨。
莳栖桐也不是被吓大的,她冷冷瞥了安俟戎一眼,便不耐烦道:“若王子还想说这些废话,那便别怪我身体不适,无法待客。”
说罢,莳栖桐招手示意侍女上前,便装作一副极度疲惫的模样,起身便要离去。莳栖桐这番态度,惹得安俟戎身旁几人满脸愤怒。
眼见一人要拍案而起,安俟戎回头以眼神制止了他,继续不紧不慢地提醒莳栖桐,“看来栖桐美人是忘记竞元殿前,贵国陛下答应我的事情了。”
莳栖桐冷冷扫了一眼满堂尽带兵甲的北戎人,才回眸望向安俟戎,开口讥讽:“我看王子对越宁城,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陌生吗?想来,也不是很需要我作陪,不是吗?”
“需不需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美人的那点心意。”安俟戎翘腿跂坐,以手支颐,静静望向莳栖桐。
见莳栖桐满目不悦,安俟戎才幽幽道:“栖桐美人功力尽失,本王怎忍心让你来保护本王。所以,本王叫他们都带上了兵甲,绝不会让贼人伤你一分一毫。”
真是可笑,施害者站在受害者面前佯悲佯戚。
莳栖桐环视一圈,冷笑一声,“如此,倒要多谢王子了。”
安俟戎伸手,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莳栖桐冷冷瞥了他一眼,安俟戎恍若不觉,回之一笑。
半个时辰后,清明湖旁。
安俟戎嘴角抽搐几下,回头望向莳栖桐,“你就带本王看这?”
“王子可别小看这一池春水,这清明湖,可是承载了……”
眼见莳栖桐要长篇大论,安俟戎抬手制止,“停,本王不想听你们大越人的场面话,本王也不想知晓这片湖水潜藏什么样的历史,人文。”
他回头狠狠瞪了莳栖桐一眼,“你故意的?”
“王子这可就是污蔑我了,在我心中,这清明湖,可是越宁城中至美之处。”话虽如此,可莳栖桐眼中尽是讥诮,显然心口不一。
安俟戎自然察觉,他气急而斥:“你……”
但一声呼唤率先打断了安俟戎,莳栖桐回头望去,见谢舒雅正朝两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