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子荫又开始紧张地胡言乱语之前,周晏清从暴雨里抓住她。
“你知不知道,一年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
陆子荫一愣,沉默代替回答。
“你哭得可厉害了,稀里哗啦的。”周晏清轻声笑。
一声春雷撕开陆子荫头顶的云,从里面掉出了更多的雨和泪。
“八月份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她说,“我当时说你长高了,但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陆子荫坐在床上,抬起头,天花板柔和的灯,和周晏清房间里的月亮并不相同。
“我那时候想说,你真的很厉害。”
雷声隆隆,暴雨的一块一块地砸在大地上。
“你一个人从竹阳来了杬州,开始新的生活。到了现在,还经常照顾我。”周晏清靠在栏杆上垂下头,雨水偶尔打在手背上,“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了。”
周晏清是一个不够坚定的人。需要一个人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挺身而出,带着狰狞的面具;也需要一个人在她反复纠结的时候走到她旁边,告诉她,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周晏清突然觉得很奇妙。明明是陆子荫把她推到了如今所站的地方,她现在的脑子里,却满是如何回到陆子荫身边。
“我有时候都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回报你呢,陆大厨?”
大厨。当然不只是大厨。
有什么东西松动,细细簌簌。
周晏清抬头,就看到隔壁阳台上挂着的结绳被风吹散,掉了下去。不见踪影。
“晏清姐。”
陆子荫的声音也很轻。因为这样就可以遮住里面藏不住的颤抖。
“想要什么礼物?还是多陪陪你,抱抱你?”
周晏清笑着说,虽然她隐隐觉得后面那个选项有些不合适,但说不上哪里奇怪,也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她没注意到的,是电话那头,陆子荫眼睛扑闪着,却把出口的“我”又咽了回去。
“什么?”她没听清。
吞咽口水的声音,是转换话题。
“没什么。”陆子荫说,“那……就请晏清姐照顾好自己。”
“这算什么回报?”周晏清失笑。
“算的。”陆子荫一本正经地说,哪怕周晏清不解其意。
她总觉得陆子荫很紧张,但没有证据。
“那……我就收到?”周晏清顿了下,“既然如此,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沉默,来自陆子荫。间隔是几次很重的呼吸。
“嗯。我会的。”
暴雨从窗户里飞进来,涌进她的脑子。这个小小的发光盒子露出了破绽。
挂了电话后,陆子荫劫后余生般放下手机,发了两三分钟的呆,才躺下去仰面朝天,双手捂脸,长出一口气。
长夜漫漫,漫漫漫漫。
好险。
差点就说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