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5 校园南门——秋阳像被漂白过的水
午后的阳光没有温度，白得发灰，像被福尔马林泡过，从头顶一直浇到脚底。
纪觉把电动车停进外卖专线，箱底还留着凌晨那袋真空铝箔的余温，隔着塑料壳往外渗凉气。
头盔没摘，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鼻梁——皮肤上还沾着停车场带出的湿冷，像一条不见天日的蛇突然暴露在日光灯下。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着落叶被阳光晒出的土腥味，也混着自己外套里淡淡的茉莉洗衣粉味——
两种气味交织，让他想起凌晨洗碗机里漂出的第一股水雾：热、腥、却又洁净得可怕。
手机支架上跳出今日第三单：
【C区304教室沈教授课题组12份便当】
收货人：林苑（研二）
备注：统一放讲台，勿敲门
绿色的接单键在屏幕里闪，像一盏深夜手术室的“手术中”灯。
纪觉用拇指划开，指腹却沿着边缘来回摩挲了两下——确认、迟疑、再确认——仿佛那是一道需要下刀位置的切口。
林苑——沈予臻的助教，也是他真正的“取件”对象：
21岁，近视625度，角膜厚度512μm，连续熬夜19天，在社交平台自述“世界像蒙撕不掉的塑料膜”。
后台标签：【恐惧值↑透明↓易诱发】
他把这些数字在心里默念一遍，像校准手术刀刻度，然后给电动车熄火，箱底“嗒”一声，像关上一只冰柜。
14:00 C区304教室
推开门，一股暖风裹着粉尘迎面扑来，光线从高侧窗斜射，像被百叶刀切成一条条薄片，落在课桌上，也落在学生的眼睑。
沈予臻站在讲台，墨镜未摘，一身白衬衫熨得笔直，袖口却故意松开两颗扣，露出小臂内侧淡蓝色的静脉——像给黑暗指了条路。
盲杖靠在讲台边，金属头反着冷光，与地面形成一个精确的90°，像一根随时能启动的坐标轴。
投影屏亮着虹膜血管造影，红绿两色血管交织，仿佛一张被放大到恐怖尺寸的“恐惧地图”。
台下11个学生，第12个位置空着——林苑请假，说去取外卖。
空椅的靠背上，贴着一张角膜地形图报告单，左上角缺了一块圆形纸屑，正是沈予臻昨晚用环钻切下的“虹膜标本”位置。
纪觉进门时，鞋底橡胶在门槛上轻轻磕了一下，声音被教室的穹顶放大，像有人在空罐子里折断一根树枝。
沈予臻偏头，鼻尖在空气里点了两下，像在嗅一把看不见的刀：
“茉莉味，65℃热链？”
纪觉笑，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教授的鼻子比仪器准。”
他把外卖袋平放到讲台，塑料袋与桌面摩擦发出“沙——”的长音，像手术刀划过无菌布。
袋底与木质桌面接触的一瞬，发出比正常更重一点的“嗒”，那是真空铝箔袋与便当盒隔层碰撞的暗号。
沈予臻的指尖在袋沿掠过，0。5秒，冷热双极的温度同时贴上皮肤：65℃的便当，4℃的骨头。
他面色不动，睫毛却在墨镜内侧轻轻眨了一下——像显微镜下捕捉到第一次细胞分裂。
纪觉垂眼，目光扫过讲台名单：林苑（未签到）。
照片里的女生戴着圆框眼镜，虹膜被红笔圈出，像一张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