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像是读过几天书的中年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感慨道：“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赶上这等好事！听说，这让咱们吃饱饭的恩典，是宫里那位监国的长公主殿下颁布的。”
立刻有人附和：“确有此事，长公主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唉只可惜啊……终究是位公主，不是皇子。”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原本跟着感慨的人顿时沉默了，气氛有些尴尬。
“老哥，你这话俺可不爱听！是男是女碍着什么事了？俺就知道，以前那些皇帝皇子当政的时候，俺们遭了灾，除了加税派役，可没见谁给过一口这样的饱饭吃！”一个耿直汉子开口怼道。
“这位兄弟说得在理！”
“对！管他男女，能给饭吃的就是好人！”
那迂腐老头被呛得面红耳赤，悻悻地低下了头。
日头偏西，收工哨声响起。
陈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揣着怀里那四个早已冰凉却被体温焐热的黑面馒头，还有下工时工头发的好几枚铜板，小跑着赶回了城墙根下的窝棚。
窝棚里，妻子正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缝补衣物，儿子蜷在床上睡着了，女儿则坐在棚口眼巴巴地望着外面。
一看到陈光，女儿的眼睛立刻亮了，小声喊道：“娘！爹回来了！”
老婆连忙放下针线，站起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和期盼。
“当家的，回来了？累坏了吧？”她迎上前，没敢问活计做得怎么样，有没有收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陈光没说话，只是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尘土衬得有些白的牙，笑得有些傻气。
他从袖袋里摸出那几枚铜钱，郑重地塞到妻子手里，接着从怀里掏出那四个用旧布仔细包着的黑面馒头。
馒头依旧软和，他小心翼翼地将馒头递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快，和孩子分着吃，还热乎着。”
女儿直勾勾盯着，儿子也被香味勾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馒头。
妻子看着那四个实实在在的馒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哽咽道：“你……你吃过了没？”
“吃了吃了，工地上管饭，我吃的很饱！”陈光连忙说道：“快吃啊，愣着干啥？”
妻子颤抖着手，将一个馒头掰成三份，最大的那份递给陈光，陈光却硬塞回她手里：“我在干活的时候吃过了，这些是给你们留的，快吃！”
他把另外的馒头分别塞到儿女手里。
女儿接过馒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里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含糊不清地说：“爹，好香啊！”
儿子小小的身体摇晃着，双手捧着馒头，狼吞虎咽地啃起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夜色逐渐深了，若换作往日他们已经休息下来，肚子空空如也，如果还清醒着只会更难受。
但是今天，每个人的肚子里都塞满了粮食，小姑娘还从来没吃过整整一个馒头，吃到胃里撑到发慌，却什么也不说，只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显示出振奋。
“这活计累是累点，”陈光等着儿女都睡过去，才轻声对妻子说，“但官府说话算话，一天管两顿饱饭，晚上还发工钱。只要肯下力气，我就一定能让咱一家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