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图!”人群中有人失声惊呼。
阿史那斤呼吸微微一促,上前两步,仔细观看,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他身后的黑袍人影似乎也动了一下。
霍昭在烽燧上看得分明,那图……是假的!虽然仿制得极为精良,但缺少了父亲真迹中那种浸透心血的神韵,而且那几方印鉴的样式,分明是前朝内府的规制,与边防图格格不入!这是萧正南当年用来迷惑长乐公主的那份赝品!林先生此刻拿出此图,意欲何为?
只听林先生朗声道:“此图,确是前朝遗物,据传关乎宝藏。然,我中原武林前辈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此图流落江湖,引来无数纷争杀戮,实乃不祥之物!今日,当着两国使臣与天下英雄之面——”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林某愿代保管此图的友人,将此图,当场焚毁!以绝后患,以熄干戈!”
说罢,他竟真的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亮了,就要向那展开的帛图点去!
“不可!”阿史那斤急声喝道,他身后的西域武士更是按刀欲前!
定北军将领也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阁下三思!”
场中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林先生竟会来这么一手!
“且慢!”
又一个声音响起,这次,来自烽燧之上。
霍昭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了下来。夕阳将她素色的身影拉得很长,昭雪剑在她腰间随着步伐轻晃。
她走到场中,站在林先生与阿史那斤之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卷假图,然后看向阿史那斤。
“王爷想看山河图?”她声音清越,“何必看这以讹传讹、引动贪念的假货?”
阿史那斤眼神一凝:“哦?霍姑娘此言何意?莫非你见过真迹?”
霍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林先生,微微躬身:“林先生高义,欲焚图止争。但焚一假图,止得了真贪念吗?”
林先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淡淡的、了然的微笑,收起了火折子。
霍昭转身,面对所有人,包括那些神色各异的江湖人士,朗声道:
“诸位今日齐聚黑石坡,无非是想知道,‘山河图’究竟是什么,它又该归何处。”
她顿了顿,声音在苍凉的晚风中格外清晰:“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
她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真正的、以特制丝绢绘制、被她重新卷好的山河图真迹!
“真迹在此!”
哗——!
更大的骚动爆发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死死盯住霍昭手中那卷看起来朴实无华、甚至有些陈旧泛白的图卷!
阿史那斤呼吸粗重起来,他身后的黑袍人影猛地坐直了身体!
霍昭缓缓将图卷展开,却不是对着西域人,而是将绘有边防细节、写满标注的一面朝向定北军,将背面——那空白的一面,朝向西域使团和江湖人士。
“此图,并非什么前朝藏宝图。”霍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它是我父亲,前镇北军统帅霍镇原将军,与无数将士,用脚步丈量、用血汗绘制、用生命守护的——北境边防详图!”
她指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这里,是水源!这里,是隘口!这里,是补给路线!这里,是烽燧哨所!这上面的每一笔,关乎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边关将士的生死,是北境百姓的安危!”
她猛地将图卷完全展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图卷右上角,霍镇原那力透纸背的题字——
“山河永固,岂在舆图?民心所向,方为根基。”
十六个字,在夕阳下,仿佛燃烧起来,带着灼人的热量!
定北军将士们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和标注,不少人眼眶红了,下意识挺直了胸膛。那将领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江湖人士们面面相觑,许多人露出恍然大悟或羞愧的神色。
西域使团一片死寂。阿史那斤脸色变幻不定,他身后黑袍下的气息,陡然变得阴冷危险。
霍昭目光如电,直刺阿史那斤:“王爷,现在,你还想‘观瞻’此图吗?你想看的,是这上面的边防布置,好让你金帐王庭的铁骑,来日南下时,更加顺畅吗?!”
这话已是诛心之论!阿史那斤脸色铁青,厉声道:“黄口小儿,休得胡言!我王庭诚心修好……”
“修好?”霍昭冷笑,打断他,忽然伸手指向那步辇上的黑袍人影,“那敢问王爷,这位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又是谁?他身上的气息,与当年潜入中原、制造无数血案、包括构陷于将军、追杀我等的西域杀手,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