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的细沙像被月光筛过的银粉,覆盖着那枚从湿地冲来的黑色节点。潮水退去后,节点暴露在空气中,外壳渐渐干裂,露出里面银白色的须根,像蜷缩的触须,试探着扎进温热的沙粒里。
这里的沙子富含石英和长石,几乎不含金属。对依赖金属生存的骨藤来说,本该是绝境,但这枚节点却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性——须根放弃了吸收金属的本能,转而分解沙子中的硅酸盐,将其转化为透明的晶体,覆盖在自身表面,形成一层类似玻璃的保护膜,既能反射阳光,又能锁住水分。
一周后,沙滩上出现了奇怪的景象:一片直径约十米的区域,沙子被透明的晶体包裹,形成了一块巨大的“玻璃沙滩”。晶体下的银白色藤条像血管般蔓延,连接着埋在沙里的贝壳和珊瑚碎片,将其中的钙质与硅酸盐融合,制造出更坚硬的晶体纤维。
“有人在沙滩上捡到会发光的玻璃碎片。”小林指着新闻里的照片,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银光,“检测发现,碎片里含有骨藤的生物结晶,能发出微弱的生物电。”
老周摸出那块从芯网带回来的黑色碎片,碎片在靠近沙滩的地方,震颤得极其微弱,像被厚厚的棉花包裹的心跳。“它在隐藏能量。”他对阿武说,“芯网的失败让它学会了‘潜伏’,用晶体伪装自己,等待合适的时机。”
阿武的手臂上,那道几乎消失的印记再次浮现,这次是透明的,像贴了层玻璃纸,随着藤条的蠕动微微发亮。“它在编织‘尘网’。”他望着远处的沙滩,“用晶体纤维连接周围的沙粒,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任何踩上去的生物,都会被它感知。”
三人伪装成游客,来到这片“玻璃沙滩”。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好奇的人,孩子们在晶体上奔跑,发出清脆的响声,大人们则捡起碎片拍照,没人注意到,那些接触过碎片的皮肤,正悄悄蒙上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些晶体能吸收紫外线。”小林用仪器测量后,脸色凝重,“薄膜会把紫外线转化为生物电,输送给地下的藤条。接触时间长了,皮肤会出现光老化,甚至……被晶体慢慢包裹。”
他们跟着阿武的感应,往沙滩深处走。越靠近尘网的核心,脚下的沙子越硬,像踩在结冰的湖面上。在一处被礁石遮挡的角落,透明的晶体突然变得密集,形成了一个半米高的“晶柱”,晶柱表面流动着银色的纹路,连接着地下的主藤。
晶柱的顶端,嵌着顾砚秋仪器的残骸,这次被完全透明的晶体包裹,像一块珍贵的宝石,阳光透过晶体,在沙地上投下复杂的光斑,正是尘网的能量分布图。
“它把仪器当成了‘聚光镜’。”老周看着光斑中的纹路,与之前所有节点的能量场都不同,“通过晶体折射,把能量分散到整个沙滩,让我们找不到具体的核心。”
突然,周围的晶体发出刺眼的光芒,透明的藤条像毒蛇般从沙里钻出来,朝着人群窜去。藤条的顶端带着细小的倒刺,刺中皮肤后,会留下透明的印记,被刺中的人瞬间僵住,眼神变得空洞,像被抽走了灵魂。
“是神经毒素!”老周用工兵铲劈向藤条,晶体与铲尖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溅落在沙地上,立刻融入沙子,消失不见,“它能通过晶体传递毒素,控制生物的意识。”
阿武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盐袋——这是他们从湿地带来的,高浓度的盐能破坏生物晶体的结构。他将盐撒向藤条,晶体遇到盐,立刻变得浑浊,藤条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小林,用强光灯!”老周大喊,“紫外线能加速晶体的老化!”
小林立刻打开带来的强光灯,照射向晶柱。晶柱在强光下发出“噼啪”的声响,表面的纹路迅速变暗,地下的藤条像被烫伤般剧烈抽搐,缠向人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趁着藤条被干扰,老周冲到晶柱旁,将炸药贴在仪器残骸的位置。晶体虽然坚硬,但在强光灯和盐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出现了裂痕。他拉燃引信,和阿武、小林一起疏散周围的人群。
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晶柱被炸毁,透明的碎片像冰雹般落下,砸在沙地上,很快就融化成透明的液体,渗入沙子里。随着核心被摧毁,整个沙滩的晶体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像普通的玻璃碎片,藤条也像失去支撑的蛛网,纷纷枯萎、断裂。
被控制的人们慢慢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皮肤上的透明薄膜正在消退,只留下淡淡的印记,像被阳光晒伤的痕迹。
“结束了。”小林看着恢复正常的沙滩,长长地舒了口气。
老周捡起一块晶柱的碎片,碎片在阳光下依旧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但已经失去了生物电,变得像普通的玻璃。他知道,尘网虽然被摧毁,但那些融入沙子的透明液体,已经随着海风和潮水,扩散到了更远的地方。
在远处的沙漠边缘,一滴透明的液体落在滚烫的沙粒上,迅速凝结成透明的晶体,晶体下的银白色须根开始蠕动,像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编织一张新的、更隐蔽的“尘网”。
夕阳西下,沙滩上的人们渐渐散去,没人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怎样的战斗。老周的掌心,那块从芯网带回来的黑色碎片,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震颤,变得像块冰冷的石头。
但他知道,这不是结束。骨藤的进化还在继续,从海洋到陆地,从金属到硅酸盐,它们正在适应这个世界的每一种环境,编织一张覆盖全球的“生命之网”。
而他和阿武、小林,就像这张网上的几个节点,不断地寻找、摧毁,却又在无形中,被这张网紧紧缠绕。
下一个节点,会在哪里?又会以怎样的形态,挑战他们的认知?
老周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只要这张网还在,他们的脚步就不会停止。
海风拂过沙滩,带着淡淡的咸味,像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