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麻布,高个儿,蒙面,手链儿,什么人既穿麻布还会戴手链儿。”
话说到这里外面的雨水小了很多,院子里却响起了叫嚷声。
众人趴窗户一瞧,竟是王佃户,他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女儿,看起来比前几日更消瘦了,干巴巴的小手怯生生地攥着父亲的衣角。
她脸转向这边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女学生。
王佃户在院子里“噗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闷响,嘴里叫嚷着:“章探长,求求你们,给我婆娘讨回公道吧!”
巡捕房的众人都凑到角落里看热闹,章斯年赶紧走了出去,想要扶起王佃户,道:“你别着急,我们正在查案,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也无济于事,我们需要时间。”
那人不听,声音更大了,惊动了督察杨世坚,他腆着肚子踱步出来,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看上去非常神气。
经过上次的事,杨世坚对章斯年很不满,按理来说他可以放任这个人给他添麻烦,但光天化日在巡捕房门口就叫嚷起来,实在有损自己颜面。
杨督察冲着王佃户使了个眼色,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老王是吧,我是巡捕房的一把手,这事我会给你催促他们尽快办的,况且,这家丑——还是不声张得好吧。”
他以为王佃户能明白,但毕竟他是个粗人,要讨说法哪里听得明白言外之意和弯弯绕绕。
“什么家丑?我婆娘被人害死了,凭什么不让我说?”
杨世坚脸色一沉,觉得自己被他吵得很没面子,便扯开嗓子大声说:“你婆娘被人污了清白,这事我们为你好,没人提,你倒好,不怕丢人是吗?不识好歹。”
章斯年看着杨督察的脸,他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巡捕房的最高长官,可以公然不顾受害人家属的情绪说出这样让人不齿的话。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王佃户的头上,他僵在原地,脸上的悲愤瞬间就被惊恐和羞耻取代,他猛地爬起来,拽着女儿的手就要往外走,嘴里语无伦次地说:“胡说,胡说,不告了,不告了,丢人,咱们回家,跟爹回家。”
他状态有些疯魔,推搡着身边的人,甚至把不愿离开的女儿在地上拖动。
章斯年掏出腰间的配枪,对着天“砰”就是一枪。
枪响吓得众人都噤了声,何明远在一边吓得折了一个跟斗,但开枪的人却面色平常。
何明远从未见过温良的章斯年露出这一面,他有点害怕,连忙躲到徐曦娴身后,生怕枪走火崩到自己。
“案子不是你说撤就撤的,这是一条人命,背后是国法,轮不到你一句丢人就说了算了,我章斯年在这巡捕房一天案子我就会查到底,别想作奸犯科”他顿了顿,余光看了眼旁边的杨督察补上三个字,“任何人。”
王佃户被震慑住,呆立在原地,他想扯着女儿离开,可这个小姑娘却挣开了他的手,目光穿过人群,再次落在角落里那个浑身湿透的女学生身上,她跑到徐曦娴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仰起脸,眼睛里似乎闪过些什么:“姐,我娘的状纸我能呈吗?”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王佃户先是一怔,随后骂道:“不知廉耻!”他竟然狠心甩开女儿独自踉跄着跑出门去,小姑娘没有哭闹,只是攥着徐曦娴更使劲了。
章斯年的办公室里,电灯摇摇晃晃,他把奉天地图铺开在众人面前,指尖敲着永利河中游的位置:“女学生在这里遇袭,王佃户妻子尸身是在下游捞上来的,小四带回来的资料里,其他几例也大多是发生这附近,而且专挑傍晚。”
小四凑过来:“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要部署巡查吗?”
“不能打草惊蛇。”章斯年道。
“但可以引蛇出洞。”徐曦娴抿了抿嘴。
“不是吧?又引?忘了上回了?记吃不记打?不知道是谁让老马猴子一屁崩晕了。”何明远在旁边调侃起徐曦娴。
“你,你不是也晕了?”
“好了,别吵架。”纪律委员章斯年又上线了。
“这回我们俩上。”他补充说。
“嗷,你们俩,我觉得行,你别说你俩真爷们儿。”何明远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