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会再给院长打电话的,院长没开口前你就别想出院。别说工作忙,你爸那时候那么忙都还在医院住了两年呢。”
赵从韵软硬兼施,“你要好好住着,不然我会担心。听到没有?”
薛述无奈,只好应:“行了,我去问。”
挂掉电话,朝着刚刚院长离开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是去研究中心,能被院长以那个姿态迎合着的,大抵是研究人员,而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高地位的,只有一个——那个四年前参与策划他父亲的治疗方式、也在今年敲定他治疗方案的少年天才,叶泊舟。
三个月前他刚批了院长递上来的申请书,批了一大笔钱买最精密的仪器,捐赠给高校实验室,院长的申请理由是想邀请叶泊舟来医院交流。现在看来是成功了。
关于自己的病,叶泊舟的话语权比院长高,只要叶泊舟松口,自己就不用在这儿耗着了。
薛述走到实验中心,隔着玻璃窗看到院长,还有院长身边正在看文件的人。
刚刚惊鸿一眼看不真切,现在看过去,发现年轻的少年天才比他第一眼看到的还要更瘦,藏在白大褂里的手腕细得像冬日里不合时节长出来的玉竹,没有营养的枯瘦。
似乎在说话,话语不多但一针见血,周围的其他研究人员都露出若有所思和恍然大悟的表情。
冷静、强势,似乎比院长还固执。
薛述如此判断。
玻璃窗内,叶泊舟心神不宁,怎么都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到研究数据中去。
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从踏进这里开始,他整个人都被切割开来,灵魂飘在上空,任凭刻在骨子里的理智操控身体。可身体的本能却让他静不下心,对周围的一切格外敏锐。
玻璃窗外似乎有一道视线,他抬眼要看过去,先看到那人透过窗子映在实验室地板上的一道影子。
扭曲、模糊、被实验室炽亮的光线照得宛若一团白光。
叶泊舟却瞬间就认出来了。
白大褂里的手紧紧攥住袖口,他收回目光,死死盯着身边人手里的文件。
余光里,那道影子朝门口的方向前进,推门声响起,影子随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直至停到身前,和自己的影子交错,肩膀叠在一起。
耳边院长招呼:“薛先生。”
介绍:“这就是叶医生了。”
院长的声音逐渐远去,叶泊舟耳朵里却出现更多声音。都是同一个声音,丝丝缕缕宛如纠缠的枝蔓,枝叶疯长。可最后,是心脏停止跳动时仪器的提醒、刹车擦过地面、撞击声、鸟儿振翅高飞的声音……
这些声音卷在一起,混合成尖锐的音锥,狠狠刺着他的耳膜。
直到另一个声音响起,像一场大雪,盖住所有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早有耳闻,叶医生。”
脑海里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耳朵里,冷淡而真实。同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幸会。”
叶泊舟不得不把视线从文件上移开。
目光先落到半空中,从对方小腿处往上,看到伸出的那只手,之后才迅速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
只一眼,叶泊舟移开视线。
他松开袖子,伸手贴上对方的手。
薛述看他的手。
握手时甚至没有视线交流,实在是很失礼的行为。叶医生不仅没看他,甚至吝啬得不肯把手全部露出来,袖口还贴在掌心,他只用手指贴上自己的手,敷衍的上下晃了下,就迅速收回去。
理智驱使叶泊舟保持冷静正常的样子。他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不熟悉又不得不寒暄的人,客气:“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