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自阿姣出生之日就厌恶她这生辰命格,连带大伯三叔两家也暗地里不满怨怼,逼得娘亲当年苦不堪言,爹能否保证阿姣这一次能回府,下一次又会不会再度被赶出去?”
“……”宋二爷脸色微沉,偏头不语。
宋玉昀端起安神茶轻啄一口,轻瞥一眼父亲,“百行孝为先,爹身为朝官,自然不可行不孝之事,但阿姣无法抉择生辰八字,何尝不是无辜至极。”
“那年上元灯会上,儿子一介稚童追不上人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姣被抱走消失在人海里,如今她流落多年终得回府,儿子身为兄长,又怎可看她再受委屈。”
“搬出府……也不是不行。”二夫人倒不像宋二爷那样在意宋老太太的感受,犹豫迟疑着,“只是阿姣和玉洛之间……”
“娘,谁错了谁挨打,阿姣想要的只是一个公道罢了。”
茶盏落到桌面发出碰撞的声响,青年轻抬眸看向母亲,语气微冷,“宋玉洛的确撑着娘亲熬过当年之痛,阿姣正是因此感激她,故不在乎所谓多分一分或少一分的疼爱。”
“现如今,您可还敢保证宋玉洛一点小心思都未曾有过?”
二夫人闻言也沉默下来,少女离去时那句‘我来京州是为寻亲的’又反复回荡在耳边,悔疚之意翻涌而来。
“那……那就听你的罢。”
宋玉昀淡淡嗯了一声,当下就唤人前来,“现在将岁安院一众下人包括小膳房打杂全都押起来,每人单独隔开,不允任何人靠近。”
他冷峻如玉的眉眼显出几分寒意,“每日只给一顿水粮,先关三天。”
二夫人见这架势,隐隐有些担忧,“玉洛腿折还不能动弹,总得给她留个人侍奉罢?”
宋玉昀知道母亲心软,若下手太狠反倒不好,语调微缓,“娘亲可将她带回景和院照料,儿子并无异议。”
沉默几许的宋二爷终于出声,冷着脸,“你若想搬出去,便亲自与你祖母去说。”
宋玉昀一回京,手段雷厉风行,惹得整座宋府都热闹起来。
次日正逢例行请安之日,冷淡如玉的郎君一袭青雀长袍站在堂中,当着一众堂兄弟姊妹的面,直言开口,“孙儿代父请命,还请祖母成全。”
宋老太太昨夜听闻宋玉昀动岁安院的事还有些不高兴,眼下看着堂下的玉面青年,心中之气稍稍退散,语气和蔼,“玉昀要替你爹请求何事,怎还需要我来允肯?”
如此郑重,莫不是为了姻缘?
宋家三房的郎君中,唯有二房家的玉昀造化最大,十六岁点为探花郎,入朝不过三载已成功在大理寺任职。
宋老太太心想着,若玉昀娶妻,必定要娶个高门贵女,日后仕途便可走得顺利平坦些。
心中之念还未尽,便听令她骄傲的孙儿淡声道,“二房欲搬府自居,眼下正寻人算吉日,孙儿特来告知祖母。”
此言一出,众小辈齐刷刷看向前方那身长鹤立的青年。
宋老太太一时震惊,险以为自己年迈耳聋听错了,“你说什么?”
宋玉昀抬眸,看着宋老太太难以置信的神情,一字一顿的重复,“二房携阿姣一同离府自居,特来告知祖母。”
“不准!”老太太重重一拍桌子,胸口急促起伏着,“你们翅膀硬了,胆子大了,想要活活气死我不成?!”
宋玉昀如青松一般身形挺拔,淡然自若拱手一礼,说话却半点不留情,“阿姣命格带煞,祖母一直担忧她煞重克亲,欲将其驱赶出府,可二房不舍亲女,更有多年亏欠,此番乃唯一两全之策。”
“驱赶?”宋老太太被这两字气得眼前发黑,“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整个宋家!”
“你可知她有多厉害?”宋老太太一腔怒火,一桩桩数着,“她一出生你祖父就被下狱,没多久又突然偏瘫,里里外外数不清的倒霉之事找上来,最后你三叔一家险遭流放,咱们宋家差点没了,此事你难道不知晓?!”
“你瞧她现在一回来,你妹妹受了多少罪,先气你娘,又让你爹左右为难,连我成日头晕难受的紧。”
“如今……”她颤着手恨恨指向宋玉昀,满目失望,“如今你竟还不识好歹,指责我这个老人家欺负她!”
宋玉昀薄唇紧抿,眸光幽幽,“阿姣当年只是个口不能言的小女婴,祖母将一切罪责全都推到她身上,她什么都不懂,又如何能为自己辩解?”
他望着怒极的宋老太太,“祖母无法容下阿姣,想必当年阿姣走丢之时,该高兴极了。”
青年此番行径算得上是大逆不道,惊得众小辈一时惊骇不已,还没回神,就听正座之上传来一声惊呼,“老太太!”
“快,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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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哥,宋玉昀手段是真狠,居然撺掇他爹娘分家,听说宋家老太太直接给气晕过去了。”
沈樾吊儿郎当倚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转着手里的一根杂草边说边咂舌,“幸好他正巧奉命出京,不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哄三姑娘,只怕你我都要掉一层皮。”
紫袍少年漫不经心坐于马背上,闻言没有半点回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