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车里是不是宋三姑娘啊,他们该不会是要出城游玩罢?”
裴衔闻言扭过头看一眼,剑眉微挑,“等会儿跟着他。”
“?”沈樾愣了一下,“不去猎场了?长公主府的猎场可比云安侯府的还广呢。”
上次在云安侯府遭遇疯马之事没能畅快尽兴,他收到长清郡主的邀帖时可就准备着要大施拳脚了。
沈樾遗憾归遗憾,但等不动声色跟上宋玉昀时,颇为兴致勃勃,直到跟着越走越远,眼看到了京州与别的州府的分岔之处,彻底陷入质疑中。
“衔哥,宋玉昀该不会是早就发现我们了罢?”
裴衔长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下马,“他们停下了。”
正逢初夏,官道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林子,裴衔轻跃几下,轻松攀上树梢,看到坐着木质轮椅出来的宋玉洛时,眉头狠狠一皱。
居然不是小兔子。
宋玉洛一出来,不远处便有一辆马车直奔而来。
驾马的两个青壮男子都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出半点特征,宋玉昀坐于马背上冷冷看着他们警惕的将黄金和银票检查了一遍,随即就想把宋玉洛送到马车上。
他身侧的侍卫当即拔刀上前拦住那两人,“先交代三姑娘人在何处。”
其中稍微高一些的那个青年看向宋玉昀,哑声道,“往回走一刻钟,小余山的半山腰有一座破庙,就在那里。”
宋玉昀锋锐的眸光望着宋玉洛,语气微冷,“你们要么留在这里等到阿姣被找到,要么留下一人带路。”
“不行!”宋玉洛不答应,随意一指,指向矮一些的那个青年,“让他留下,我要先走。”
“姑娘,我来留下。”高个儿青年恭顺的俯下身,压低声音,“师弟会带您去寻师父。”
留下的人等于被抛弃,但宋玉洛不在乎,只要有人能将她带走就行。
矮个儿青年驾着马车离去,宋玉昀漠然看着高个儿青年上了原先宋玉洛所乘的马车,瞥一眼宋玉洛离去的方向,低声吩咐身侧侍卫两句,而后调转马头,沉声下令,“去小余山。”
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渐远,裴衔轻盈一跃从树上跳下,想起方才那些匣箱打开之时瞥见的一抹金灿,剑眉微蹙。
宋玉昀为何要送宋玉洛离开,甚至还以金银相赠?
沈樾拍着微脏的衣袍朝他走来,“既然和三姑娘没关系,咱们莫要耽搁时间了,去猎场罢?”
裴衔利落飞身上马,漫不经心扯动缰绳,“走。”
*
黑暗之中,手脚被绳索紧缚动弹不得,被迫咬着口中的布团,呼吸间满是木头夹杂着和土腥的味道,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唯有自己浅弱的呼吸声和土石洒落在木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数不清落下了多少次土,只知每当一抔土不紧不慢地从头顶上砸下来时,刺耳难忍的声响会惊得缓慢跳动的心脏狠狠一下紧缩起,五脏六腑难受得让人想蜷缩起来。
空气渐渐稀薄,微弱的窒息感涌上来,身下的木板冰冷坚硬,寒意从后脊蔓延到僵硬的身体各处。
阿姣目光无知无觉的涣散着,无神的望着漆黑虚空,命运真像是一场恶劣的游戏。
当年她被拐后险些病死,被林府买走给烧傻的小郎君冲喜做童养媳,以不是主子更不是奴婢的身份跌跌撞撞活到十岁,以为余生便是如此。
直到在小郎君意外溺亡后的第四日,她一如此刻这样被人捆着手脚封进棺材。
填坟的土一抔抔落下,鼻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腐烂尸臭,棺木的味道里夹杂着些许土腥气,这些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可她被大红盖头堵着嘴巴,绝望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沉闷的轰隆隆的闪雷声震耳欲聋,好似再替她悲鸣——谁来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又一抔土石砸落,挂在眼尾摇摇欲坠的泪珠落下,望着头顶那一片漆黑,阿姣眼底满是不甘自嘲,被姚阿爷救回来的这条命终究是没能走太远。
还好,谷雨被当作迷惑阿兄的诱饵已经毫发无损离开,她没有连累到她。
此念刚起,头顶忽然传来痛呼惨叫声,阿姣涣散的意识倏地回笼,隔着木板和泥土听见闷糊不清的混乱声,空洞的眸子渐渐聚焦。
很快棺钉被撬开,有人凶狠又蛮横的连踹几下棺木,黑暗的视野里顷刻间被踹出一条窄窄光亮缝隙。
一股清风涌入沉闷的棺木里,清爽的草木香过后是那股熟悉的馥郁沉贵的木质香。
下一瞬,一双俊美肆意的眉眼从缝隙之中显露出来。
少年望着她,如同寻到宝藏一般挑了下眉头,再度推开一点空隙,极为倨傲的勾起唇,“看来是我先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