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山缝之间,阿姣看着那一束离得最近的火光,沉默紧抿了唇,抵在腰间的刀剑忽然被火光晃到,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刀剑微收,身后传来嘶哑晦暗的嗓音,“夫人乃是宋少卿唯一的妹妹,殿下并无意要伤害夫人,只要夫人肯说服宋大人和宋少卿托出裴家狼子野心之罪证,我等定然会送夫人安然回府。”
冰冷的刀刃抵在脊背,毫无半分情让之意,阿姣紧紧拥着怀里昏迷不醒的小郎君,低声道,“先把阿樾的解药给我,等他醒后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把他送回别庄。”
“夫人是答应了?”
“阿樾完好无损的回到裴家,我便考虑。”
身后之人语调骤然阴冷,“只是考虑?夫人以为我等是个好商量好说话的人?你若不想像你那些下人一样死得凄惨,就老老实实听命,不然休怪我等手下不留情了。”
他这么一提,婢女被一剑封喉鲜血喷涌的画面重现在脑海里,有一滴温热的血砸在她手背上,滚烫的像是火星一般刺痛。
阿姣勉强压下心底的惊慌和惧意,正欲开口,忽见一束火光往她的方向靠近。
身后之人当即一个手刀打晕她,意识消失前,她隐隐听到那人低声吩咐同伴,“想法子去引开他们,咱们把人带回去。”。
天光大亮,阳光斜斜打入窗内,热意腾升。
昨日落了一场雨,潮湿的雨气被烈阳照耀炙烤着,门窗紧闭着,像是待在蒸笼一般分外黏腻难受。
这已是阿姣被困的第三日。
怀里的小郎君大概是目睹刺客杀人受了惊吓,故而精神不济,总会迷迷蒙蒙睡过去,她探手摸了下额头,依然还有些低热。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些许声响,很快门被打开,有一人端着水粮进来,瞥见桌上的宣纸笔墨丝毫未动,目光阴翳,“夫人莫要软的不吃吃硬的,殿下的耐心可没那么久。”
若不是只能靠宋家釜底抽薪打压裴家,这女人和那小孩早就在他们手上死了千百回了。
少女抿着唇,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忐忑,废太子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她和阿樾神不知鬼不觉接入了京州,藏匿在一处小宅院里命人看守。
他们不肯答应将阿樾送回去,她可以继续僵持下去争取时间,可阿樾还小,一旦生病便是一次凶险。
她不知这里是京州哪一处,也不知废太子耗尽耐心后会不会连她也不肯放过。
心底的焦虑越发强烈,手心也紧张的渗出浅浅湿意,阿姣张了张口,第一下没能发出来声音,开口后声线有些沙哑,“找来大夫将阿樾的低热退下去,我便写。”
她体会过生病时无药可医是何等煎熬,不能让这个小家伙在她手上出事。
来人一听她终于松了口,便将水粮放到桌上,语气好转些许,“夫人先写,大夫很快就到。”
说罢他就要转身而去,见他要把房门重新关上,阿姣连忙出声阻拦,“别关,屋里潮热极重,没有风我受不住。”
“这可不行。”那人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过思及眼前人轻易伤不得,于是留情道,“我将窗子给你开半扇。”
窗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屋外的花树摇曳着送来一股清风,湛蓝的天空尽收眼底。
阿姣擦掉小郎君额间渗出的湿汗,轻轻唤着他,“阿樾,渴不渴?”
小家伙蔫巴巴的睁开眼,喝了两口水后往她身上靠了靠,闷闷道,“小婶婶,我想我娘。”
“等我们出去就能见到你娘了,”阿姣温柔的拨了拨他额间的碎发,轻声哄着,“等会儿大夫就会来为阿樾看诊,阿樾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可他们都说我娘不要我了。”小阿樾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又难掩沮丧,“她不会回来了。”
阿姣闻言喉间一紧,对着那双乌黑的眼睛,心尖微颤了下,她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道,“不会的,你娘有她想要完成的事情,等她忙完便会回来。”
“小阿樾那么聪明又讨喜,不要相信别人嫉妒你的坏话。”
她哄着小家伙吃了点东西,看他趴在窗台望着外面的天空,抿着唇,提笔蘸墨。
大夫很快就赶来,号过脉之后很快煎好药送来,等阿樾忍着药苦喝完,看守之人出声,“夫人,剩下半张书信,可以写了罢?”
少女淡淡斜睨他一眼,从容不迫,“我说过,要等阿樾的低热退下,若是药效见快,天黑前我自会写完。”
看守之人不满地皱起眉,正欲开口威胁一番,忽而听到外面似有纷乱的声音,当即神色一凝,迅速将房门关紧。
他与院中的同伴眼神示意了下,无声拔出腰间长刀朝着院门而去。
三人倾身贴在门前,凝神倾听着,辨别出巷街上惊慌声和马蹄声交杂,有些迟疑的对视一眼。
如今陛下神志不清,殿下光明正大的现身,朝官之间的明争暗斗,怎会有兵马纷乱之声?
其中一人主动道,“你们守好这里,我去一探究竟。”
说着,他便灵巧的攀上院墙,无声踩上屋顶青瓦,如猫儿一般轻巧跃至靠近街边的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