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罢,沈鱼又送上消食汤,消食汤是用山楂,山药,雪梨加了红枣冰糖煮出来的,酸酸甜甜,解渴健脾。
众武侯汤足饭饱,三三两两结伴离开。小杨吃完了不算还要外带一碗,拎着食盒与沈鱼道别,“沈掌柜,这食盒明日送还啊……”临走前不忘付了白日里那碗鲫鱼汤面的钱。
沈鱼笑而不语,领导请客,便逮着使劲薅羊毛吗?
“下属无状,望沈娘子不要见怪。”江砚白温言浅笑。
沈鱼坐下来,笑道,“江少卿又不会少我银钱,怕什么?”
江砚白吃东西向来赏心悦目,带着点文人的斯文,兼有武人的潇洒。他放下竹筷,从钱袋中挑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这……太多了。”虽然炒饭确实好吃,她也不能黑心至此呀。
江砚白偏头望她,眸带笑意,“还有谢礼。多谢沈娘子出言相劝。”
“不过举手之劳。”沈鱼笑眯眯地将银子收入袖中,虽说帮朋友的忙提钱太过见外,她掂了掂袖里沉甸甸的银块,觉得有时见外一些也是不错的。
怎料江砚白下一句话,让沈鱼的笑瞬间僵在脸上,他道,“沈娘子言语间似对这世道有怨?”
沈鱼心头倏地一跳,细细回想白日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江砚白这个身份说出此话,在沈鱼听来,就相当于,你对国家大环境不满意?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压迫习惯了,就算明知对女人不公,仍觉得是应该,毕竟千百年来女子都是如此过来的。但让沈鱼昧着良心否认,她做不到。
沈鱼眼中若有所思,“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譬如当个厨子,两个厨艺相当的厨子去做工,男子月银有五两,女子最多只有男子的一半。再譬如,女子状告丈夫需得判两年□□,而反过来却不用。”
江砚白神色渐渐凝重,嗓音低沉,“沈娘子言之有理。”沈鱼的话让他思索起了这个一直被他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办案多年,有些律法于女子不公他又怎会不知。
曾有个案子,妻子常年遭受丈夫的家暴,终有一日忍无可忍,在一日丈夫熟睡后,愤而杀人。那女子的确可怜,当堂审问时掀开衣袖伤痕累累。依大齐律,妻杀丈夫需从重判罚,女子本应凌迟,江砚白心有不忍,还是判的斩立决。
让她走的痛快些,就是这样的一个判决,却被言官参了一本,说他不该对此罪大恶极之女子心有怜悯。幸好永嘉帝英名,未降罪于他,但还是敲打了几句,要他往后不要再如此。他也曾试图改变,但终究是徒劳。
沈鱼嘟起嘴,见江砚白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放松了下来,“江少卿不认为我离经叛道吗?”
江砚白低头浅笑,“沈娘子向来,语出惊人。”
沈鱼眯着眼回忆,不确定地道,“也……没有吧。”也就上次对田元武的猜测精准了些。
沈鱼看了他一眼,难道在江砚白心里,她的形象一直不怎么正面吗?她自觉淑女还是装的不错的,遇上不讲理的也温和处理。
江砚白淡笑不语,沈鱼抓心挠肝,待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在意江砚白的看法,简直徒增烦恼。早些睡觉才是真理,明日还要早起做吃食呢,被子当头一盖,沉沉睡去。
43。第二个死者 一连查了几天,让江砚……
一连查了几天,让江砚白意外的是,程梓明表里如一,的的确确是个君子,在家孝顺父母,善待弟妹,在外广交好友,慷慨解囊。
这样一个好人,被无故害死,程梓明的朋友得知后无不对他扼腕叹息,就算得知程梓明最后是死在青楼,他们也多为程梓明开脱。
“程兄太过心善,那任文林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程兄是被他坑害了呀!”他们大多责怪任文林不该带程梓明去留芳阁,而丝毫不怀疑程梓明去留芳阁不为寻欢作乐而是因为字帖。
得知程梓明是死于一个妓子床上之时,都纷纷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调查安顺侯府这些日子,还有一点让江砚白觉得十分奇怪。程梓明年过十八,照例来说安顺侯应该向朝廷请封世子,难道安顺侯并不打算让程梓明袭爵吗?但这也不合常理,程梓明乃安顺侯嫡长子,又极为出色,安顺侯没道理不愿。
江砚白思考之际,小杨进来禀报,说是那名徽州商人找到了,不幸的是,人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那徽州商人死在城内的一家客栈,客栈偏远是以找人费了些功夫。小二上去添水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已经遇害。
江砚白查看那徽州商人尸体,他是被人当胸插入了匕首而亡的。徽州商人死不瞑目,似是不可置信来人会杀他。
房间内并无匕首下落,想来是凶手行凶后便带走了。仵作正在验尸,见死者右手紧握,掰开来一看,死者掌心竟攥了一颗红宝石。
仵作用镊子夹起放在托盘上,江砚白凑近观察,“鸽血红,品质上乘,个头不算大,却也价值不菲。”红宝石边上有四个划痕,应是镶嵌留下的痕迹。
应当是凶手杀人时,死者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抓下了这枚红宝石。想来这宝石不是匕首上的,便是凶手衣饰上的。
根据伤口来看,匕首是斜向下插入死者胸口的,说明凶手比死者高上一些。死者的银钱都在,而那传说中的临川先生字帖却不翼而飞。若说凶手是为了钱财,不该现成的金银不拿,且从凶手留下的红宝石来看,也必定不是个缺钱之人。
验尸还在继续,仵作举起死者的手,想查看他手臂内侧是否有伤痕,江砚白的目光一滞,停在死者的手上。
这人……不是商人……
江砚白又观他足底,果然足形走样,有厚厚一层老茧。
江砚白唤小杨拿来死者的身份文牒,他看了两眼,“假的。”
“啊?我刚从他的包袱里拿出来的,绝对没有人调换。”小杨笃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