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又提了自己跟李舜举结拜为兄弟的事情,表示自己並不看重出身,我那结拜哥哥李舜举和你们家的靠山石得一都是同一辈分的宫中宦官,俩人那关係好著呢。
等了一会儿饭熟酒热,满膏的大螃蟹蒸得好了,二人便在这后园中吃吃喝喝,直吃到夜色深沉,腹饱酒酣,醉意都已经上了七八分,
陶敦贤已经琢磨著要不要还是叫俩侍妾过来伺候了,王小仙却是又復重新骂起了司马光,以及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所谓清流,乃至整个士大夫群体了。
直至他骂得痛快,陶敦贤也听得痛快了,这才终於图穷匕见道:“兄长豪富,也有通天的背景,然而你不是士大夫,终究是不能让他们当做自己人的,若遇圣君在朝,贤良当政,或是还可保你一保,分得清是非真假善恶,
若是君庸臣贪,似你这豪富之家,岂不尽为他人做嫁衣么?今日司马光这诛心言语,
到得他日,未必不可成为旁人杀鸡取卵的藉口和罪责啊。”
陶敦贤在一旁连连点头,事实也確是如此,要知道司马光眼下的本职差遣可是修史,
是写资治通鑑去了,这一朝杀不了他,但他那句话记录在案,谁知道后边的哪一朝皇帝脑子抽了看到这句话会是个什么想法?
连忙道:“愚兄每每想起此事,也是万分惶恐难安,家中虽是確有家资,可这家財万贯,终是难挡相公隨口一语,硃笔轻轻一批,却又如之奈何?
贤弟若有解救之法,还望万万相救,若有朝中大臣可以引荐,愚兄永感贤弟今日恩德王小仙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兄长既然自称一个愚字,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就斗胆僭越,指点您几句。”
“贤弟请讲。”
“你们家这种情况,其实不太適合往上面找,上面看的,官家和皇后妃嬪们穿的衣裳就全是用你们家布料做的,也都知道你们家,就算不会对你们家有什么照拂,但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有人要侵夺你们家的家產,你们家是隨时有能力直达天听的,
官家若要保你,隨口过问一下,只要是你们家確实占著理的,什么麻烦也都解了,官家要是不肯帮你言语一声,你再要去认识哪个大臣,又能有多大用处?”
“上边的这个关係,你们家到了头了,只是因为你家几世的富贵却未曾出过一个读书人,被所谓的士大夫群体所不容罢了,你说你拿著钱去攀附那些读书人,人家拿你当什么呢?要想真正的夯实根基,你得低头往下看,往下去寻去。”
“往下寻?”
“哥哥你看,我是个什么身份啊,不就是个江寧县的主簿么,还给免职了,我现在是一身白衣啊,当然,我有一把官家御赐的剑,可你看我在江寧这一亩三分地上做事,我用带剑么,为什么呀,不就是因为我得了咱们江寧的民望,而且全府八百多个胥吏全都愿意跟著我,听我的话么。”
“可你再看看你呢,为了少点钱,压价去收购蚕茧,逼急了蚕农让人家放火烧你,
你自家的工人都跟著他祸害你,
你瞅瞅你这个人缘吧,眼珠子光往上看不肯去往下瞅啊,他日你们家若是真有大难,
有哪个贪官甚至是昏君真伸了手要搞你,谁来帮你啊,这都叫为民除害了。”
“贤弟所言极是,可是—其实歷年来我家修庙礼佛,修桥铺路,施粥賑灾,没少做善事啊。”
王小仙摇头:“修桥铺路,賑灾施粥,那东西结交下来的是人情,人情这东西对於大量的普通百姓来说,没什么用,老百姓的这个群体是最善变的,他们的感情也是最好操控的,百姓是草啊,风往哪吹,就往哪跑,靠风去爭取百姓是没用的,得做他们的根。”
“如何才能做根?贤弟若肯相教,愚兄一定万谢万谢。”
王小仙却是笑著道:“我能在江寧站稳脚跟,全凭著那些衙役胥吏信我,你知道,我最近正在筹钱,也不瞒你,正打算挪用今年的青苗钱,再做一门生意。”
陶敦贤又是一愣:“不是做水井么?”
王小仙摇头:“水井这东西,是个临时过渡而已,这东西是大件,一口水井立好了,
十年八年也不太可能换,这钱,至多也就赚个一年两年,而且终究是有数的,而且这生意在我看来,也不算大。”
“不大?”
一时间,即使是作为句容首富,这陶敦贤一时也是无语了。
几万贯利的生意你居然还说生意不大?
“我想做纺织。”
“纺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