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说工人们持股,官府和背吏、厢军持股,在他们看来確实都是对公司发展更好的事情,未必真会影响大家分股息,做甩手掌柜的,
本来就应该得给伙计多加点乾股,而且越是大的买卖,发出去的乾股就越多,就当是省了工钱了么,这本来也是最基本的道理。
以至於原本,这江寧城还真有人传一些流言语,说王小仙把大傢伙儿卖给了朝廷,王安石是贪官酷吏,甚至是官家和太皇太后明抢之类的市井流言在江寧出现,但很快就平息了,因为真翻不起什么浪。
再然后这谣言突然就反其道而行之,开始对王小仙和王安石大吹特吹,直说那王安石是当代管仲,远超范仲淹的大宋贤相,这样的大臣不能拜相简直就是大宋的损失,而王小仙更就是一圣人,
家家户户都应该给他立生祠牌位,巴拉巴拉巴巴拉拉的。
宛如一股妖风,在临近年关的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居然真的就传遍了全城,许多人都觉得真的很有道理,以至於大家过年都不拜神了,改去排队拜介白亭里他的人像了。
张田的前车之鑑不远,自然有人看得出其中的问题,摆明了是有人要捧杀他,王小仙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却决定还是留著这个生祠。
毕竟他求的就是香火,万一真上边真追这个责,他到时候就直接撞死在自己的功德碑上,把生祠给干城死祠不就得了。
以他和赵这互相有过合作了的关係,以及他在江寧一代的民望,他的死祠,大家总不好意思拆了吧?这不是也相当於是变相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標了么?
想通之后,王小仙非但不拦著了,反而开始推波助澜了起来,过年的时候有事儿没事儿还去那边溜达,给大家抱拳拱手什么的,给那些去生祠拜自己的人足够的正反馈。
过完了年之后的几天,果然也並不出乎所料的,东京那边弹劾他的奏疏一封接著一封的,李舜举甚至还將所有的弹劾奏疏誉抄了一份给他送了过来让他自己小心。
不过弹劾他的也都是一些御史而已,没有什么真正的大臣,这个说他“夺民之口,日纳千金,
却使江寧蚕妇悬釜而炊啊”,那个说“商鞅富秦而百姓裂其尸,效桑弘羊锥刀之敛”啊,等等等等,都是些明著骂王小仙,实际上却是在暗戳戳地捅咕赵的奏疏。
还有人连王小仙也没骂,却暗戳戳地上书提起汉灵帝市聚私財,开西邸爵之类的故事,这是把王小仙都给跳过去,直接阴阳怪气赵他是汉灵帝了。
虽然名义上过来入股江寧纺织公司的是太皇太后,但对於那些京官而言,看得还是明白的,毕竟那太皇太后几乎都快要被软禁了,咋还可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事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句与民爭利罢了,有些所谓的道德君子只要看到皇帝能跳过臣僚体系,
通过直接手段获取收益,就浑身都不舒服。
更有甚者甚至只要是看到官家赚钱了,就好像这官家大逆不道了一样。
如果连赚钱这种事官家都可以绕开臣僚自己就赚了,那他们这些臣僚还有什么用呢?又如何限制君权,亦或者说是教育官家去做个“圣王”呢?
江寧的事,或许很难有所变改了,但是江寧模式是不是要复製,这就很重要了,否则將来所有的纺织厂,整个纺织业,都由官家直接绕过了臣僚系统亲自掌控,不跟著一块玩的就破產,那怎么能行呢?
若是江寧模式复製到了全国,豪右没有了煽动民意,裹挟民眾闹民乱,地方政府有钱,甚至军队也有了钱了,那朝廷岂不是就可以在地方上肆意妄为,予取予求,做事的时候也不需要考虑他们的意见了么?
朝廷若是不依赖富户去治理百姓,而是直接治理百姓,那他们还怎么曲解上意,剥削百姓,一手托两家了呢?
要知道士大夫和豪右之间本来就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你现在当官,总也得为退休以后著想,为子孙后代著想啊。
王小仙对此是早有准备的,甚至这本来也是他的目的。
御史们相对来说都还客气了一点呢,太学那边,刑部那边,乃至於京中的风评舆论,那就更狠了。
许多的官员们私下里都说,他这是窃国改制,还有人说他收买江寧水师等厢军是图谋不轨的,
还有人传了流言出来,说某一天天上的天象彗星犯紫微,是织机金气衝剋帝星的,还据说是钦天监的人说的,也不见有谁敢站出来认领。
甚至也还有人传童谣,说什么金梭代未,饿孵满江东的。
本来,在王小仙想来,他就算是自绝於士大夫了,那所谓的明枪暗箭,怎么著也得等他上京考试,考完试之后再说的,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急。
也比王小仙想像中更下作。
正月二十,王小仙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基本就这几天的功夫就打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