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姐夫当场就软下来,跪在产房门口求医生救命。可是医生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能用的药全用了,血就是呼呼往下淌。
“产后出血,谁都不想的。”
郝红梅耳朵只来得及捕捉“产后出血”这四个字。她猛然反应过来,他们上圩埂抢险的那天,余秋姐不是救过一个产后出血的大肚子吗?
于是心慌腿软的小知青就这么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下来找人。下楼梯的时候,她脚没踩准,直接滚了好几个台阶都没顾上。
余秋等不及再听文教授说话,只留下一句:“教授,这儿就拜托你了,我上去看看。”
等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应该请文教授一块儿上去看的。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医学大拿。
唉,长期专科专治已经让她形成思维定式了。产科出了事怎么可能找儿科医生坐镇?其实她自己刚才不也处理了两位儿童病患么。
“医疗队里头没有妇产科专家吗?”
郝红梅说话直哆嗦:“说本来有的,但是从省城下来之前被带走批。斗去了。”
她真是恨死了那帮没事找事的家伙,就算有问题,不能挑个其他时候吗?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产科医生干久了,余秋碰上危重抢救,跑步就像脚踩风火轮。
明明从小到大八百米从不及格,大学体能测试还要靠舍友帮忙作弊才能过关的人,愣是将郝红梅甩得老远。
小知青吭哧吭哧追上的时候,余秋已经从助产士嘴里头得知产妇的出血量超过了一千毫升。
缩宫素打了,现在还挂着止血药,麦角新碱也用了,但产妇的子宮还是软软的,完全止不住出血。她们试图填塞纱条,纱布卷直接被血给冲了下来。
看病在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好药,卫生院能用的药物全都用上了,她们也没有没的招儿了。
“开放静脉通路,加大补液量。”余秋直接拿着诊疗车抽屉里头的帽子口罩戴上,催促反应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助产士跟护士,“老师,赶紧联系手术室,抽血交叉备血,光补充胶体不行的,她要输血。”
李燕的丈夫看到余秋戴起大口罩,瞬间回过神来,伸出胳膊喊:“抽我的血,我血多,给燕子用。”
护士狐疑地看着她:“你是哪儿来的娃娃?”
郝红梅终于追上来,扯着嗓子喊:“听她的,她祖传医术,她爸是产科教授,她救过产后出血的大肚子。活了,好好回家了。”
李燕家里人一听,全都跪下来求余秋救命。
其中一位不知道是婆婆还是妈妈的中年妇女更是嘴里头喊着:“大夫,你们就让她救救我女儿吧。求求你们了。”
产科的医生护士好歹也工作了不少年头,自然不会像刚毕业的急诊医生一样愣头青,直接放弃诊疗权。
年纪最大的助产士板着脸:“开玩笑,这是人命,怎么能试试。”
“先听她的。”
楼梯口方向传来声音,文教授腿脚不太灵便,上楼花了老人些时间。他朝助产士等人点点头,“她的处理思路没问题。”
助产士倒是对文教授的话没异议,但她没办法给产妇输血,因为卫生院根本没有血库。真正要用血也是事先去县医院拿。他们这儿做不了什么动手术,有情况严重的同样转去县医院。
余秋差点儿没晕过去。
她早就清楚今时不同往日,1972年的乡下卫生院条件肯定有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卫生院居然连血都输不上啊。
“那就补充代血浆,生死有命,看老天爷可不可怜人了。”余秋有文教授撑腰,顺利进入产房。
其实在门口,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可等走进去,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还是直往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让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李燕软软地瘫在接生台上,急性大量失血让这个精疲力尽的新手妈妈失去了最后的精力。
她身下的操作台上,助产士还在努力地帮她按揉子宮,可是看不到丁点儿成效。
出血量肯定不止一千毫升,余秋扫了眼就估算出产妇的失血量起码有一千五百毫升。
现在单纯想要靠现有的药物跟按摩刺激子宫来达到止血目的是不现实的。
产妇失血过多,血管已经瘪了,护士连打三次针头都没能顺利进入血管。余秋不得不接手赶紧开放中心静脉通路。
“避孕套跟导尿管,多拿几个,我需要这个给她填塞宮腔。”
时间不等人,余秋立刻开始刷手消毒自己的双手。
护士愣在了原地,她这儿只有尿管,但没有避孕套。
余秋简直想咆哮,全公社的妇女保健工作不是卫生院在负责吗?就连宝珍的接生包都是卫生院发的。明明《赤脚医生手册》上都讲了避孕套要怎么用,为什么卫生院居然连避孕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