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方面堪称棋逢对手,谁也不耽误谁。
到了必须演给外人看的场合,比如庆典、晚会,又能立刻挽起手臂,带上他,扮成一对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演一场幸福家庭的戏。
一种心照不宣的、冰冷而精致的虚伪感。
可说到底,真不是东西的还是他父亲,江温安。
最初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他母亲第一次发现他父亲出轨,摔碎了家里很多藏品。
母亲嘶哑着嗓子骂:“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禽兽也配叫艺术家?!”
女人的尖叫还悬在半空,男人已经反手一巴掌掴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打断了最后一点夫妻情分。
佣人慌慌张张伸手要蒙住江墨竹的眼睛,想把他抱离现场。
尚且年幼的江墨竹却猛地挣下来,冲到母亲面前张开细瘦的胳膊,像只被惹毛的幼兽,死死瞪着暴怒的父亲。
江温安在盛怒中忽然静了下来。他理了理被扯歪的袖口,目光掠过儿子,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甩上门走了。
母亲从地上慢慢坐起来,左颊还红肿着。她流着泪把江墨竹搂进怀里,眼泪滴进他衣领:“我同你父亲……到此为止了。这世上啊,掏真心的人总输得最惨。”
她手指冰凉,摩挲着江墨竹的后背:“可墨竹,你永远是我的儿子。答应妈妈,以后……别伤人,也别让人伤你。”
自那以后,母亲再没为父亲掉过一滴泪。
两人在人前依旧得体登对,关起门来只剩冷冰冰的利益往来。
只有江墨竹被夹在中间,像又像账本上多出来的那笔坏账。
他时常觉得,自己才是他们这段婚姻残骸里唯一的、多余的负累。
江墨竹轻声说:“如果不是非必要……我真的不想带你去见他们。”
李兀跟他们的世界的确格格不入。
李兀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从未被世俗沾染过的雪,而他的人生早已泥泞不堪。
江墨竹在所谓“受教化”的人生里,花了三年学会说话,此后余生却始终被各种教条威慑束缚。
他母亲从小就告诉他:没人会喜欢不完美的人。
于是他连写日记都在骗自己,一笔一划精心伪造出一个完美人“该有的样子”。
他从来没见过真实的自己,甚至不敢承认心底那些阴暗潮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