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村里,要去上学就只得每天起个大早。
她从遥远的崎岖山路下来,早晨打过霜,湿凉冰润的液体在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印,女孩脸被冻得发红,她搓搓手,呼出一口绵软的雾气。
“你找吴月啊。”
背着箩筐的女人冲她摆手:“别个跟到她新老汉那哈,住城头去咯。”
“啊?”她惊讶,“可是,她没和我说过……”
“那我不晓得。”女人摇摇头,提了提往下坠的箩筐,“我还要去赶场,先走了妹娃子。”
“哦,好,好。”女孩呆呆地答。
直到女人消失在清晨的雾气里,她才感到手指被轻微地碰了碰。
女孩转过头。
“我饿。”男孩皱着脸,戴着帽子耳塞,棉服也软软,比平日看上去要臃肿不少。
“等下到罗嬢嬢那里,我们去买包子。”
他眼睛瞬间亮起来,握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包子,包子!”
女孩面无表情盯着他。
这是十叁岁,她上初中。
村里的人在这几年都陆陆续续搬离这里,这不是她第一次经历离别,所以也没多意外。
她在这个时候也会幻想李绍东愿意出去,带她到城里,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听说妈妈就是从城里来的,老一辈的人说,她妈妈很漂亮。
可把这些事说给李绍东听,他只会提起她的耳朵,骂骂咧咧地说她翅膀硬了,总想着飞出去。
换做以前,这些事会让她不服气地躲在角落埋怨,可或许是第一次腿心流血的那天改变了她,她不再像个男孩打打闹闹,人也乖,容易使唤,就算挨打也不吭不响。
她变得奇怪,爱翻来覆去地看语文书里的句子,爱时不时拿着树枝蹲在地上练习写字,还爱操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因为声音小,又柔,有几分书里写的江南姑娘的味道。
这些事放在外头或许是好,在这里就显得不伦不类。
可她仍旧顽固,在用另一种方式对抗李绍东,对抗这座村子。
距离上学的时间还早,但如果再耽误下去很怕来不及。她挺起背,走得义无反顾。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走,好半天才踉踉跄跄跟上去。
初春的霜雪在晨风中落进眼睫,男孩低下头去揉搓,再抬头时,那个瘦影子已经离他好远,好远。
*
教室里吵吵闹闹,杜明柔旋着手上的唇彩,膏体在阳光下一圈圈打转,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侧过头去。
江奕川坐在后排靠窗,不是因为他成绩差,而是他人高腿长,坐在前面遮挡视线。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树叶被风撞得踉跄,他手里松松地握着笔,另一手撑着下巴,视线掠过前排的人,准确地落在那个女生身上。
最近总是看到这个画面。
杜明柔努努嘴,她把唇彩旋回去,想起什么,径直走向李轻轻的位置。
“轻轻,”她声音甜润,自顾自在李轻轻前面的空位坐下,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