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环蛇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墨镜下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前这个自称“丽纹蛇”的女人，穿着仿佛把热带雨林穿在了身上——荧光粉与靛蓝交织的紧身衣，脖颈缠绕着数条七彩珠串，连手持的匕首刀柄都镶嵌着炫目的假宝石。她脚下那个血泊中的男人，衣着廉价，胸口纹着模糊的爪哇文刺青。
“你是谁。”
“丽纹蛇。BYE……”
“等等！”小金环蛇压低声音喊道，可那艳丽身影已如鬼魅般翻过巷尾矮墙，只留下一串渐远的、清脆的铃铛声响——她脚踝上居然还系着银铃？
空气里弥漫开两种血腥味，一种来自“老鼠强”额间精准的枪伤，另一种则来自那陌生男人脖颈处狰狞的刀口，温热、狂放，带着原始屠戮的气息。小金环蛇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黄金配色在对方那身狂欢节般的装束前，竟显得有些……朴素。【注：隐藏剧情见前传四《姐姐恋人》】
她收起枪，快步走到新尸体旁蹲下。指尖避开汩汩流出的血液，翻找片刻，从男人紧握的手心里抠出一枚被血浸透的微型芯片。擦净血迹，芯片在霓虹余光下反射出冷光，边缘刻着与“老鼠强”那份情报上相同的爪哇密文标记。
“抢生意？”她冷哼一声，将芯片收入内袋，与“老鼠强”的胶卷并排放在一起。两种不同的杀戮，指向同一个黑暗的漩涡。她站起身，环顾这条突然变得拥挤的小巷——一晚上两条“蛇”在此猎杀，这地方未免太过热闹。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她不再停留，转身疾步离去，金色发尾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今夜，注定不止一份夜宵要被耽误了。【注：隐藏剧情见《第六个学生》】
“嘀——”小金环蛇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急促响起：“快过来我这边，有紧急任务！”
夜色像隔夜的三合一咖啡，浓稠得化不开。滨海湾金沙酒店的光带在薄雾中挣扎，仿佛几个忘了关的巨型鱼缸灯，照着这座精准运行到令人发困的城市。安全屋藏在芽笼士乃一个废弃的嘛嘛档厨房底下，四周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咖喱和椰浆饭香气，混着金属的冷味，颇为提神醒脑——尤其是当你刚吃完一碗加蛋加辣的叻沙就冲进来执行任务时。
小金环蛇，或者按学生证上的名字——叶馨蒙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张塑料折叠椅上，手指卷着卫衣的抽绳。
她身上那件印着“I??SG”的红色卫衣，配上褪色牛仔裤，是这里最正常的掩护。毕竟谁会怀疑一个看起来像是迷路去补习班的瑆洲女高中生呢？除非她突然掏出一把能发射辣椒喷雾的自动伞。
庞芳玲女士缓缓转过身。她的脸是一种奇妙的矛盾，皮肤紧致得像刚打过肉毒杆菌，但眼神却老辣得像在牛车水卖了几十年榴莲，能一眼看穿你挑的猫山王是A货还是B货。没人知道她确切年纪，传闻她从李光耀时代就开始为国效力，资历比瑆洲的组屋政策还老。
“馨蒙，没时间吹水了，讲重点。”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长期在冷气房待久了的干涩，“十天前我们的人在圣约翰岛附近搞定了一个代号‘蛇鹰’的——隔壁情报组织的王牌。”
空气似乎凝滞了半秒。小金环蛇卷动抽绳的手指顿了顿。蛇鹰，这名字在圈内如雷贯耳，传说他能在乌节路圣诞促销的人潮里精准顺走你的钱包，还能用你的信用卡刷一套蒂凡尼首饰而不触发警报。他的死讯本该让大家开香槟庆祝（虽然本地更流行喝虎牌啤酒），但庞女士的语气，像是在宣读一份CPF（公积金）账户冻结通知。
“但我们高度怀疑，他扑街前，留了手尾。”庞女士的食指像教鞭一样戳向墙壁，那里贴着一张过期的《联合早报》，报纸下藏着的投影屏亮起，跳出一个文件图标，背景是醒目的红色，标题更是触目惊心——《KenaSnake!全岛捕蛇名单》。副标题还贴心备注：“内含详细KPI及清除方案”。
“根据我们截获的p垃圾信息和我们安插在隔壁小贩中心的内线回报，这份名单记录了全岛，尤其是圣保罗综合医院及周边，所有以‘蛇’为代号的特工资料。真名、IC号码、掩护职业、常去的食阁、甚至他们阿嬷住在哪座组屋都一清二楚。”庞女士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MRT里的八卦，“你明不明白？这名单要是落到他们手上，我们整个‘蛇窝’就要被一锅端，变成蛇羹。你，金环蛇，你的学生证、租的组屋地址、每天必去的那个椰浆饭摊位，全在上面。”
密室里只剩下老旧冷气机吭哧吭哧的喘息，像极了一个哮喘发作的uncle。冷气吹得小金环蛇脚踝发凉，但她脸上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问问这冷气机要不要申请政府补贴换台新的。
“所以，名单咧？”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杂菜饭多少钱”。
“不确定。”庞女士摇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拉，调出谷歌地图放大到南部岛屿，“我们抄了他可能藏身的所有地方——榜鹅SERS的空置组屋、裕廊东的废弃工厂、甚至怀疑他躲在环球影城的变形金刚模型里，结果毛都没有。但他最后发出的一条加密Signal信息，定位终点反复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的指尖重重落在屏幕上，一个红圈套住了一片建筑群。
“圣保罗综合医院，以及它隔壁的医学院。”
“任务是什么？”小金环蛇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找到它，确认它，然后……”庞女士做了个撕碎文件的动作，眼神凌厉，“用碎纸机碎掉，或者直接format硬盘，总之，彻底删除，不能有‘回收站’恢复选项。不惜一切代价，预算……我会尽量申请。”
她向前一步，凑近小金环蛇，声音压得极低，像在传授如何插队买肉干：“你记住，圣保罗医院水很深。那里盘踞着各路‘蛇精蛇怪’，有些是老江湖‘蟒蛇’，资历比滨海湾花园的超级树还老；有些是关系户‘水蛇’，滑不溜手。他们虽然都算自己人，但为了CPF和升职，什么事都做得出。你要跟他们打交道，既要借他们的力，也要小心被他们‘蛇’一口。”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隔壁的‘鹰’已经飞过来了。他们的特种小组‘红毛鹰’三天前已经拿着旅游签证入境，现在可能正假装游客在排队买冰淇淋。他们的目标就是在我们之前拿到名单。对他们来说，这不只是报仇，更是年终业绩考核。”
“OK，收到。”小金环蛇的回答简洁得像回复Telegram信息。她懂，这任务就像在金沙无边泳池里捞针，还得小心别被其他游泳的人踹下水。
“你做兼职邮差正好合适。”庞女士后退一步恢复上司姿态：“邮差身份……就是完美的掩护。你可以自由进出实验室、图书馆、甚至医院仓库，接触医生、护士、研究员。融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员，就像融进小印度的人潮一样自然。”
她盯着小金环蛇，带着一丝警告：“但别忘了你的身份。白天你是叶馨蒙，一个GPA争取4。0、有点宅的生；晚上，你是金环蛇——该出手时就出手，完成任务，记得拿收据，不然很难报销。”
小金环蛇挺直腰板，右手抬起，敬了一个略带嘻哈风格、不那么标准的礼，眼神却瞬间锐利：
“Yes，Madam！金环蛇，保证完成任务，不辜负国家和我的CPF！”
说完，她转身就走，人字拖啪嗒啪嗒地敲击着地面。厚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咖喱味和冷气。通往地面的楼梯又窄又陡，尽头是一扇伪装成电表箱的门。推开后，湿热的瑆洲夜风扑面而来，远处，圣保罗综合医院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像一座巨大的、24小时营业的冷气商场，里面藏着无数不想加班只想准时下班的打工人，以及……她要找的目标。
她一步步走上街道，脸上的表情迅速切换，从特工的冷峻变成了大学生特有的、带着点睡眠不足的茫然。她从背包里掏出耳机戴上，仿佛只是一个夜归的学生。
然而，如果有人能透过那副平光眼镜，看到她眼底深处，会发现那里并非一片混沌，而是闪烁着四点精光，如同湿巴刹鱼摊上最新鲜的马鲛鱼眼，冷静地计算着距离、价格，以及如何用最少的钱，买到最靓的货。
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
狩猎，开始了。
这只不怕输也不怕死的金环蛇，正准备滑入这个充满冷气、消毒水和办公室政治的蛇窟在大家忙着抢停车位和排队等奶茶时，完成一场无人察觉的充满本地风味的致命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