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诺猛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了我们额头相抵的距离,迅速别开脸,重新望向湖面,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影。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明显的愠怒。
但这一次,我听出了那愤怒底下,一丝极力想要掩盖的颤抖。
我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我看着她刻意避开的侧脸,轻声开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小时候还没有弟弟的时候……我哭的时候,我妈妈……就会这样抵着我的额头。”
我顿了顿,声音很轻:“她说,这样……难过就会分走一半。”
沈思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们又陷入了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与刚才完全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措。
过了许久,我听到她极低极低的声音,几乎融进了风里。
“湖水里……很冷。”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依旧没有看我,目光失焦地望着黑暗的湖心,仿佛在自言自语。
“小时候……失足掉进去过,冬天,湖面结着薄冰。”
“扑腾了很久……没人听见。”她继续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水灌进肺里……意识模糊的时候……看到岸上有人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了。”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我浑身冰凉,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场景。
所以,她刚才看着湖面,是在回忆这个?
我看着她的侧影,那个总是骄傲,掌控一切的身影,此刻在月光下,竟显出一种易碎般的孤独。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我的鼻腔。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向前一步,轻轻地伸出手,用小指勾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她的手很凉,以前我总觉得因为她是鬼,所以才这么凉。
现在我只觉得,是因为她的世界,曾经在某个冬天,彻底冻结了。
在我握住她的瞬间,她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但我稍稍用力,握紧了。
她没有再挣扎,但身体依旧僵硬。
我们就那样站着,手牵着手,望着沉静的湖面。她没有挣脱,我也没有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她僵硬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我的。
力度很轻,轻得几乎像是我的错觉。
但我的心,却因为这个微小的回应,猛地一颤。
沈思诺……
原来你的心里,也藏着一片冻僵的湖。
而我,好像……终于触碰到了一点,湖面下的温度。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沉默。但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两道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