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的手开始发热,她的手是温的。
她们穿过小林子,往小土坡下的户户人家走去。
离村还有几米时,里头村民就指着两人议论,进了村更是被人从头指到脚。
“嗨,那不是隔壁村来的嘛,两个小姑娘,长得都怪有颜色。”
“听说被山匪屠村了,很可怜的,但村头今儿要赶她们走了,怕那些山匪记人头,来找。”
言默只是不能说话,耳朵却不聋,没猜错的话,她们的母亲家人应该都死了。
“哎!辛冉!”
来人是一个杵着拐杖的独眼瘸子,黑发高高竖着,一根坚硬的树芯穿发而过,布衣破旧,鬓边掺几根白发。
“李叔叔。”她叫了声人,把言默拉到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村头抬手抚了抚短胡茬,面露难色。
“实在对不住,我是这个村的头儿,不能为你们就不把全村人的性命当回事。”
“我知道,我们回马厩拿完东西就走。”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蛇皮口袋,递给两人,“里面是白面饼,带上,也算我老李对不住你们。”
“谢谢李叔叔。”
她们是逃难逃来李家村的,谁都怕遭牵连,谁也都不敢收留她们,只有一个好心大娘给了自家马厩,算下来,有四天了。
她站在马厩外面,看辛冉收好只装了个小布袋的的家当,又看她身上脏乱,瘦瘦小小。
这人和她所认识的辛冉不像,却又一模一样。
那股傲气、那双用锋芒藏匿温柔的眼睛、微笑时唇角的弧度、兴致上来时灵动的眉毛、眼尾的痣……
是她,言默确定以及肯定。
“不能拖了,昨儿就说今日走,今日拖到现在,不走也得走了。”
不用她伸手,言默的小手就主动握住她温暖的手,虽然有些粗糙,但暖暖的,握住就不想放开。
这是二十一世纪言默本人的动作,不是几个世纪以前这个小哑巴的动作。
她能明显觉察辛冉失落的情绪,希望肢体上的接触能够让她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
握着的手紧了紧,是对方给她的回应。
“大婶说,李家村往北几公里有个王家村,我们可以去那边歇歇脚,天亮再想办法。”她把小包袱挎在肩上,带言默往王家村走,手里除了她,还拎着那盏灯。
今晚月亮很大,要是树冠不那么高大,不足以遮天蔽月,那么这条路会好走很多。
灯里燃一支烧得矮胖的蜡烛,晚风寒冽,风中残烛这个成语在眼前具象化,言默靠她近了些。
明明没有长时间走动,言默却身心俱疲。
这个状况实在不乐观,她终究是小孩的身体,小腿发硬,跟腱又疼又酸,步幅还小,她快走不动了,口里发出难忍的哈气声。
“啊——”
脚踝忽然一阵牵扯,身体失重,含糊的叫声从封闭的嗓子里钻出,她右边膝盖磕在泥地上,因为牵着辛冉的手才没摔个狗啃泥。
“走不动了?”辛冉扶起她,帮她拍掉膝盖上的灰尘泥土,又伸手揉了揉她发僵的小腿,眉头嫌弃一皱,“再撑撑,王家村就在前头。”
言默不想添麻烦,可腿脚着实酸痛,嘴里咿咿呀呀地叫,朝辛冉伸手,心道:又不是现实,那我做什么都可以。
辛冉表情不愿,却老实地将腰弯下,要把她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