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描摹着她的侧颜,良久,才听得她低声道:
“人心之贪,时甚于妖邪。”
这话很轻,清涟却把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
“可总有不一样的。”她仰起脸,目光澄澈,望着眼前的影妖。
疏影垂眸看她,眼底漾开淡淡涟漪。
她从未说出口,清涟眼中闪烁的光比她在百年孤寂里收集的月光都要明亮。
客栈的灯笼在夜色中晕开暖光,将两人的影子在身后拉长,交叠。
清涟抬起另一只手,就着月光看自己指腹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拈针留下的。
“疏影,我今日才发现,”她新奇而雀跃地说道,“原来我的针线不只可以绣花。”
侧过头,青琉璃似的眸子在月下闪着光:
“当灵韵顺着湖水流动时,我的针线竟能‘治水’。”
“当然比不得仙蠡真人移山倒海,可也能安抚它,引着它,让浊水慢慢归位……就像平日里把乱丝理顺,绣出平整的花样那样。”
“嗯。”疏影轻轻的回应,但清涟欣喜地睁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疏影唇角的弧度。
“你的道,在指尖。”
短短几个字,比任何赞美都更让清涟心头滚热。
原来她一直握着自己的道,只是今日才真正看清。
“明日去了白云观,若得吕祖心法,”
“你说,我能否用绣针,将被篡改的符文‘绣’回来?”
疏影停下脚步,转身正对她。
月光流淌在两人之间,她伸手,指尖抚过清涟腕间的契痕。
“不必仿效他人。”
“你的针,自成一脉。”
这话如春雨润物,悄然化解了清涟心底最后不确定。
用刺绣修复符文,这念头若是从前想来,定会觉得异想天开。
可此刻听着疏影的话,她无比确信——
符箓笔画与刺绣针脚,看似殊途,实则同归。
她的织梦本就是与这天地灵韵最温柔的一种对话方式。
清涟怔怔地望着两人交握的手,疏影的手指还贴着她腕子,契痕处微微地发着热。
她忽然觉得,疏影其实……很温柔。
这温柔藏得太深,裹在百年独处凝成的寒霜里,藏在寥寥数语的清淡后头。
可它确实存在……在她灵力反噬时稳稳接住她的臂弯里,在她额角拭汗的指腹上,在她此刻简短却笃定的认可中。
不是姑苏城里如春水般外露的温和,而是如影随形般默然守护的暖意,是独独给予她一人的例外。
清涟的心尖酸酸软软的,漫开一股说不清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