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她就被轻轻按在床沿坐下。
疏影一言不发地收拾着,烛光映出她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让清涟想起日间那遮天的影翼,心头隐隐作痛。
房门被轻轻叩响。
云绮阁陈坊主换了一身素服前来,朝着二人行了个大礼,将沉甸甸的锦盒与钱袋放在桌上。
“这是坊里最好的流光锦,还有三倍酬金,望二位万勿推辞。”
“若不是二位,云绮阁今日怕是万劫不复了。”
“陈坊主言重了。”清涟温声安慰,轻轻将锦盒推回些许,
“灵脉安好,便是最好的酬谢。此番能顺利平息祸事,也多赖坊中众人平日对丝灵的爱护,根基未损。”
她说着,目光飘向静立一旁的疏影。
若非疏影倾力相护,此事绝难善了。
陈娘子又道:“说来,倒想起一桩怪事。近来毗陵城里,似乎多了一伙行踪诡秘之人,皆穿着带有暗纹的布衣,腰间佩着一种样式奇特的缠丝玉佩。”
她沉声:“他们似乎在四处打探文绣灵脉核心的位置,尤其对城中的古老文庙格外上心。而且……听说前些日子梁溪灵脉出事时,似乎也有佩戴类似玉佩的人出现过。他们这污染蚕丝、侵蚀灵脉的手法,与今日云绮阁之祸,颇有异曲同工之嫌……”
“二位高人解决了此间麻烦,恐怕已入了他们的眼,务必万分小心。”
清涟与疏影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多了些许凝重。
她认真记下这些线索,再次温声道谢。
送走千恩万谢的陈娘子,房间终于重归宁静。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透过雕花木窗,在地面洒下斑驳清辉。
清涟褪去外衣躺在床榻内侧,与疏影同卧一榻在旅途中已是常态。
可今夜,她毫无睡意。
白日里那遮天蔽日的墨色影翼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样强大的力量,只为护她周全……而那句“我亦如此”的低语,更让她心头泛起蜜糖般的甜意。
她的契妻,原来早已将她放在心尖上。
思绪纷转间,她悄悄侧身,借着月光凝视身旁之人。
月光如水,流淌过疏影宁静的睡颜,霜色长发铺了满枕,更衬得肌肤剔透如玉,与白日里那个展翼蔽日的影妖判若两人。
长睫低垂,淡色的唇微微抿着,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美得令人屏息。
清涟想起幼时。
那时疏影多是一团安静的影子,偶尔会凝成模糊的人形陪她说话。
如今却已是这般绝尘之姿,更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
清涟心尖发软……这样好看的人,是她的。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拂去那缕贴在额前的霜发。
就在触碰的刹那,疏影缓缓睁眼。
四目相对。
清涟的手僵在半空,脸颊瞬间烧透。她慌忙想缩回手,却被疏影轻轻握住。
“既然碰了,”
“何必躲?”
清涟鼓起勇气,直视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我只是……在想白天的你。”
疏影的指尖轻轻地收紧,她想起白日里黑色影翼张开时,清涟在她庇护下衬得渺小无比的身影——
那是人与妖最直观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