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长的相伴里,是妖是契,是姊是侣,早已说不清了。
夜还很长,路也还长。
这般相依便很好。
船过江阴,水势渐阔,水色也从运河的沉绿转为江水的浑黄,再往前那浑黄之中便掺进了大海的苍青。
通州到了。
四人立在船头望去,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万里长江奔流至此,再无拘束,浩浩汤汤汇入东海。
江畔一座青山临水而立,如同天地间精心安置的一尊碧玉盆景,便是狼山。
船靠码头,海风中混杂着油脂与面食煎烤的香气。
“是文蛤饼。”白釉嗅了嗅,“通州临海,此物乃是寻常街食。”
果然码头附近有几个支着油锅的小摊,巴掌大的面饼在热油里煎得金黄酥脆,中间隐约可见鲜嫩的文蛤肉,香气勾人。
弦猗拉着白釉就去买。清涟好奇地张望着这迥异于姑苏与海陵的码头景象,疏影望向远处的狼山轮廓。
沿街寻了间瞧着干净的客栈。
柜台后坐着位中年妇人,正低头拨弄算盘,见四人进来,只抬眼略一扫量,便又垂下目光,继续手头的账目:“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上房。”疏影道。
妇人取了钥匙和簿册,动作利落,话不多:“楼上左转,尽头两间。热水饭食需另嘱伙计。”
待安顿好行李,清涟向伙计打听此地风俗。伙计也是个话少的,只说了句“掌柜的比我清楚”,便忙去了。
四人遂又下楼。
女掌柜已泡了壶粗茶自斟,见她们过来,斟茶的手顿了顿,添了四个杯子。
“多谢。”白釉温声道,“初到宝地,想请教掌柜,此地可有什么需留意的风俗?远处那山,可是狼山?”
女掌柜端起自己那杯茶,吹了吹浮叶,缓缓开口:“是狼山。”她语气平直,“山上有广教寺,供大势至菩萨。唐时僧伽大圣降了白狼精,开的山。”
她抿了口茶,望向门外依稀可见的江面。
“通州地界,江海交汇。水脉活,生气足,鱼盐之利养人。”她停顿片刻,低声道,“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江海灵气交汇冲撞,若是哪里不畅,郁结的浊气……也比旁处厉害些。”
她不再多说,只道:“狼山是镇。寺里香火,也算个安稳。几位若是游玩,看看江景,尝尝鲜物,无妨。若为别事……”她掠过四人,叮嘱道,“多加小心。”
说罢,她便又低下头去算账簿。
弦猗挑了挑眉看向白釉。清涟与疏影也交换了一个了眼神。
濒海控江,灵脉冲撞,浊气易结,狼山镇守……寥寥数语,已勾勒出这看似平静兴旺的江海门户之下可能潜藏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