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目光先扫过两人略显苍白的脸色,而后落在清涟微红的眼眶和凌乱的鬓发上,眼中原本的担忧化为了然与欣慰的笑意。
“看来……倒是我们来得不巧了?”祖母缓步上前,语气温和又带点调侃。
清涟耳根更热,垂下眼睫:“祖母……钟,应该没事了。”
“嗯,我们都听见了。”祖母走到她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眉头微蹙,“消耗这般大,莫要强撑。”
她说着,已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符箓,不由分说地拉开清涟的衣襟,将其轻轻按贴在她心口的位置。
一股暖流自符箓中透出,缓缓渗入经脉,抚平了灵府过度催动后的灼痛与虚乏。清涟顿觉心口一松,因脱力而催生的眩晕感也减轻了许多。
“这守心符能暂稳你经脉灵力。”祖母替她拢好衣襟,拍了拍她的手,“回去再好生调养。这次……你们做得很好。”
静海禅师亦上前一步,向着清涟与疏影深深一礼:“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大恩,寒山寺上下,没齿难忘。姑苏灵脉,得救了。”
日头西沉,将姑苏城的白墙黛瓦染成一片暖金色时,三人才踏入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市。
清涟脚步有些发虚,大半重量都倚在了疏影身上。疏影一手稳稳揽着她的腰,任她靠着,步伐不疾不徐。
路过平江河畔,清涟勉强打起精神望了一眼。
河水比清晨时似乎清亮了些许,那层灰色淡去不少,水流虽仍缓慢,却已不再凝滞如死水。
她轻轻舒了口气。
“水脉是被镇住了些,”走在前头的祖母并未回头,“寒山寺钟声一复,镇水之力便重新起了作用。
“但这只是第一步。”
她略缓了脚步,等两人跟近些,才继续道:“姑苏灵脉,依寺钟镇水、园林聚气、古桥通脉三者协同。”
“如今钟声已复,水脉暂稳,浊气断了最大的源头。但先前扩散开的浊灵已侵入了各大园林的根基,伤了聚气之能。”
“接下来,须得逐一梳理那些受损最重的园子。”
“至于最后那古桥通脉……待前两步稳固后,再看情形。桥灵勾连水陆,贯通全城气脉,动它,需慎之又慎。”
清涟听着,靠在疏影肩上点了点头。
原来解决了最棘手的钟楼,后面还有这许多关隘。
“今日你耗损太重,回去好生歇息。”祖母终是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清涟,“梳理园林非一日之功,不急在这一两日。养好了精神,再谋后动。”
“是……祖母。”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
回到闻心斋时,门前灯笼已亮。
母亲一直守在门廊下,远远见三人身影便急步迎上,见清涟面色苍白,几乎半挂在疏影身上,眼圈立刻就红了,上前扶住她另一边胳膊:“怎地累成这样……”
父亲也跟了出来,默默将手虚扶在清涟另一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几人刚踏入前厅,却见一位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从内室走出,面容清矍,目光炯炯。
正是清涟离家数年,在外云游修行的祖父。
祖父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被搀扶着的清涟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这是……涟儿?都长这么大了。”
他的视线又转向清涟身侧沉默扶持的疏影,在她与清涟相握的手上略作停留,眉头微动,似有询问之意。
清涟忙站稳些,想要行礼:“祖父,您回来了……”
“快别多礼了。”祖母已上前一步,挡在清涟身前,对祖父摇了摇头,“孩子今日累狠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先让她歇着。”
祖父含笑点头,让开道路:“去吧,好生休息。”
母亲与疏影便扶着清涟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