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摆着文毓之前送他的茶盒。目光在上面停了几秒,他终究没有带上,而是将其收进了抽屉。
出发前,他从志愿者工位前走过。大家正忙着整理资料,文毓坐在角落的位置,神情专注,正输入什么。
邵亦聪收回视线,出发入林。
就在文毓回过神来,意识到整整一天都没见到邵亦聪时,他被通知前往组长工作帐篷。
帐篷里只有白钧远在。
“白组长好。”
“坐吧。”白钧远示意他坐下。
然后白钧远神情平静地告诉他:邵亦聪因擅自更改任务分配,已被营地处罚,需独自入林守夜三晚。
文毓一愣,脸上浮现明显的惊讶。
白钧远沉着道,“规矩就是规矩。破坏规矩,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他看着文毓,“往后邵组长还有破坏规矩的行为,你不好当面提出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主持公道。”
文毓眼前浮现当日情景。
邵亦聪说,“……流绮河上游的荷花还在开,我想带你去看看。”
因为自己,他被罚了。
文毓动唇,想说什么,白钧远却在他之前开口,语气并不强硬,“好了,就说到这吧。”
却是不容置喙的态度。
“……”文毓只好起身离开。
文毓心虚,所以白钧远的话,对他而言,更像是警告。
夜巡途中,邵亦聪看见林间飞舞的流萤虫,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与文毓守夜的那晚。
在文毓哼出的古典舞曲韵律中,他们一步一退,一进一旋。
流萤虫在他们身旁不断聚拢起光亮。
他们当时靠得那么近,他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将他揽入怀中。
可他没有。
现在,距离暑期志愿者项目结束只剩一周。
文毓,很快就要离开了。
后半夜,在树屋短暂的休息时,邵亦聪又陷入了那种梦境。
自己伸出手,用力将对方按在长满苔藓的巨石上,对方仰头看他,睫毛在微颤。自己压上去,吻他,拉他,手指滑过他的颈侧、腰间、脊背,每一下都是被野性驱使的执拗,他不断加深亲吻,手掌以重重的力道印下痕迹。
动作比以往更急切、更粗暴,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失控。
他在梦中喘息着、啃食着,像一头狂乱的野兽在进攻,周遭遍地湿叶、野花与塌陷的足迹。
下一刻,梦境戛然被切断,邵亦聪猛地睁开眼,额上的热汗未干。
没过一会儿,对讲机里骤然传来营地联络员急促的呼喊声,“邵组长,邵组长,能听见吗?”
他翻身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我在,说。”
“出事了!文毓遭遇袭击!请您立即返回营地!”
前半夜,文毓思虑重,睡得并不安稳。
进入后半夜,他像被拉入了某个幽深而不可名状的梦魇之中,有什么冰冷、湿漉漉的东西缠上了他,从脚腕一路滑爬至小腿,划过腰腹,缠绕住胸膛、手腕、脖颈,表面黏腻,透着森冷的泥土与植物腥气。
他整个人如失重一般,四肢无法动弹,意识空白,只任由这滑腻的东西在他皮肤之上蠕动。它紧贴皮肤,动作一开始缓慢而探寻,似乎在分辨猎物的体温与脉搏。
下一刻,它仿佛确认了目标,缠绕变得急切,毫无克制地收紧、深入、翻找,然后松开,再次缠紧,像在反复索求他,又像在惩罚他。“它”像变出了它们,它们在他的身上扭动、蠕动、摩擦,彼此纠结成网,渴望将他彻底占据。
一部分的它们盘绕他的颈项、下颌,企图撬开他的嘴巴;另一部分的它们往下圈住他的大腿,企图把它们分开——
“啊!!!这是什么?!”
一声惊叫倏然爆发,将文毓从梦魇般的迷离中猛然拉回现实。那股失重感霎时瓦解,意识如同被猛地甩回肉身。他毫无准备地跌回床铺又弹起,整个人失控般跌落在地,呼吸急促,心跳如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