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宵晴展信细读,桐城大坝合龙后,背水坡出现渗水,继而发展成管涌,威胁坝体安全。男工匠们试图用更多的土石去堵塞,却愈演愈烈。
她认出这是流土而非管涌,正确的做法不是“堵”而是“导”。她提笔回信,建议他们在渗漏处修建反滤围井,以竹篓装填粗砂、碎石,分层滤水导压。不久,桐城复信传来,危机已解。
后来桐城那边时常有书信传来,一开始都是技术问题,后来,婉兰也会在书信里添杂些对霍宵晴的慰问和关心,霍宵晴也会询问桐城水利的情况和进度、众人安康。慢慢的,书信往来越发密切了。
蓉夫人看起来也好像对慕砚和霍宵晴态度大转变,变成了体贴温婉的母亲,只是每次霍宵晴和慕砚有点亲近,她就忍不住暗中作梗,开始栽赃陷害霍宵晴,有意离间二人关系,将儿子逐渐看作所有物和替代品。
这日,有部将来府禀事,蓉夫人让人趁其不备将茶水泼到他身上,紧接着窃走其腰间玉佩,转身便塞进霍宵晴所居的流雾殿内。次日,部将发现玉佩丢失开始寻找,蓉夫人却说,好像在霍宵晴的房间看见过,接着她拽住慕砚,疾步往那处去:“砚儿,你随我来,今日我非要你亲眼看看那霍宵晴是何等不堪之人!”
霍宵晴此时正在房中伏案书写运河物料析报,听蓉夫人脚步急急,来者不善,不免有些纳闷。慕砚在门外止步说没有宵晴允许进她房间很无礼。
蓉夫人冷哼,招手令那部将入内。不多时,竟从柜底搜出玉佩,还有一身小厮衣物,自然也是她放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慕砚和霍宵晴的感情。
霍宵晴无可奈何地看向慕砚。
慕砚只一眼便收回视线:“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我相信你。”
部下觉得这一出戏拙劣又尴尬,忙找理由先行告退了。
蓉夫人见撼动不了慕砚,于是便从霍宵晴这边入手。
又过几日,她来找霍宵晴说:“慕砚从来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狼崽,对我和他父王从来都不亲近,对你又能特别到几时?他对待自己父王的遗躯说烧就烧,母亲也不放在眼里,对你难道就会多死心塌地吗?哪天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挥刀刺向你,你还是趁早离开他吧!”
她取出事先备好的首饰匣和银两,“我这有些盘缠,你若愿走,我可安排人送你出城,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彻底地自由了,什么工程水利运河还有家族恩怨,你都不用再操心了,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
慕砚正好走到霍宵晴房门口,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听入耳中。他听到自己的母亲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眼神晦暗不明。
霍宵晴一开始怕蓉夫人激动又发病,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听进去了在沉思,眼神专注又认真。
慕砚从窗隙间望去,他看不透她在想什么,莫名开始害怕,怕她会不会和自己的母亲站一条线,也对自己有所顾忌?
霍宵晴看着蓉夫人嘴一张一合,魂却游离到九霄云外去了,桐城那边传来消息,说防水工料屡试屡败。她正绞尽脑汁想有什么物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于是她拿起纸笔写写画画,又翻起桐城水经注,想起沧江南岸有一种特殊的观音土,如果能通过混合特定的植物汁液比如葛藤汁或贝类烧制的灰,或许可以制出代用防水材。心念流转间,一抹笑意不自觉染上唇角。
而在窗外人的视角中就是,霍宵晴听着母亲对自己的控诉,不仅在认真做笔记,甚至听到母亲说会安全将她送走时,她竟然笑了。
慕砚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黯然失色了,母亲不爱他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将爱他的人也赶走?
“所以你同意了?我现在就送你出城。”蓉夫人兴奋得近乎魔怔了。
“嗯?什么?出城干什么?”
“你不是同意离开砚儿了吗?”
就在慕砚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偷听下去,准备闯进去阻止时,他却听到霍宵晴说:“我什么时候同意的?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离开慕砚?他那么需要我!”
他的世界一下子又亮起来了。
蓉夫人脸色骤变:“他不需要!”她又开始咆哮了,“他就应该永远和我在一起,守着我,和我一起感受孤独和绝望!他怎么配得到爱!”
既然已经发病了,那也没必要再收敛着了……
“蓉夫人!”
霍宵晴愤怒地扔掉手中的笔,嚯地站起身。
“您是把慕砚当成物品了吗?他是个人,不是您的玩偶,如果您做不到真正的爱他,请不要耽误别人来爱他,您已经让他痛苦很多年了!请您放过自己也放过他吧!”
面对对方骤然的高气压,蓉夫人的气势瞬间下去了,她觉得脑子好混乱,头好痛,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霍宵晴见她不对劲,也不再刺激她了,刚跑出房门准备去找大夫,然后就看到慕砚站在门外。
“你母亲又犯病了,我先去给她叫大夫。”见他依旧怔愣,霍宵晴跑远了几步又折回来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说:“慕砚!”
“我想到大坝的防水工艺怎么做了,这个办法到时候也能用在西濑的工程上,等会儿我回来跟你细说,你先去看看夫人……”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