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一怔:“大人怎么问起这个?”
“上次打赌,我还欠你一件事。”
林安随即释然,轻轻一笑:“那件事,大人已经完成了。”
“由着你替我入狱,这事不算。”他目光专注,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你的任何心愿,我都会尽力为你完成。”
“这……”林安一时想不出,面色有些踌躇。
“不是只有在望舒坪才能许愿的。”陌以新唇角仍维持着那个温润的弧度,却清清淡淡地接了这一句。话音刚落,他又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林安一愣,却见陌以新眼神落向窗外,神色如常,姿态也是一如既往地端正沉稳。唯独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她听出陌以新那股子隐匿的不悦,也不愿做那扫兴之人,于是展颜一笑,道:“我知道,大人神通广大,对着月神许愿,也不如对着大人许愿来得有用啊。”
陌以新见她这般夸张奉承,显然是有意哄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向上弯起,实难压下。
他又咳嗽一声,重新看向她:“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
林安沉吟片刻,神色认真了几分:“其实若在从前,大人欠我一件事,我必定会要大人答应我,待未来终有一日,针线楼彻底查清,府衙不再收留我,也请大人帮我谋一条好出路。”
另谋出路?陌以新心头微沉,眉心蹙起:“那现在呢?”
“现在……”林安轻轻笑了笑,“我之所以不再在意此事,是因为我知道,如今我们之间,我若需要帮助,即使没有赌约在先,大人也会帮我的,不是吗?”
陌以新蓦然一怔。
刚刚蹙起的眉头在这一瞬忽而舒展,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极尽温柔而坚定的字:“是。”
“其实,我在望舒坪许的愿望很简单。”
陌以新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问出口,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起,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是希望好运常伴罢了。”林安坦然一笑,“大人既然一定要为我做一件事,那么,便击掌为盟好了。”
“什么?”
“此后肝胆相照,守望相助,永不背弃。”林安举起一只手,直视他的眼睛,语声低缓,“大人,或许你永远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有多么陌生。我不怕独闯,可是,若能知晓自己不是一个人,总是一件幸事。”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笑容依旧坦然,仿佛这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闲谈。
他伸出手,与她掌心相对。
“啪。”
“啪。”
“啪。”
三声击掌。他的动作坚决而果断,似要将这份约定刻进彼此掌心,力道中又带着一股近乎宠溺的温柔。
哪怕她尚不明白他的心意,哪怕她只是将他视为同路的盟友。
可至少从此刻起,他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位置。
即便那颗心始终澄澈坦荡,连一点暧昧的角落都未曾生出,他也要一寸寸挤进去,在那个尚未命名的位置,亲手写下专属于男女之间的情意。
……
林安回到房里,暖黄的灯火映在她脸上,使那双眼眸比平日更添几分明亮。
击掌的余震仿佛还在掌心回荡,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热。
她指尖轻动,垂眸看向掌心,才发觉另一只手中还握着那个红木盒。
林安撑着桌沿懒懒坐下,一手枕在桌上,一手将木盒再次打开,晶莹剔透的白玉双叶簪仍静静躺在里面。
她轻轻叹了口气。自打来到楚朝后,仿佛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神秘的过往,甚至连她自己也成了“有故事”的人。
时间过得越久,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是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甚至是纷繁线索中的重要一环。
这是林安在楚朝过的第一个年,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时常会有种不真实感的她,心里却异常明白,自己早已“辞旧迎新”了。
毕竟,这里的新生活虽然复杂,却也有让人难舍的地方啊……
林安趴在桌上发着呆,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得两下敲门声。她一愣,撑着桌子直起身来。
风青风楼早已回去睡觉,和陌以新告辞也已过去两刻钟,还有谁会像她一样尚未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