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叶饮辰眸光微凝:“可是,父亲为何不让桐君再回夜国?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
林安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可惜桐君已死,你父亲给他的临终遗言,已经无从知晓了。”
叶饮辰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树冠,语气低缓:“不管怎么说,桐君果然没有背叛,还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应当为他高兴。”
“你说,他是不是也在望舒坪许过愿?”林安有意开解他,半开玩笑道。
叶饮辰看向林安,两人相视一笑。
一阵风吹过,银杏枝叶沙沙作响,一片新叶从高枝上旋转着飘下,好似一只跳跃起舞的蝴蝶,轻轻落在林安发上。
叶饮辰抬手,林安一愣,便感到发丝间转瞬即逝的触感。
他将叶子捻在指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看到这个,你就没有想起点什么?”
“什么?”林安不解。
叶饮辰轻哼一声,自袖中取出一支发簪,正是那支熟悉的白玉双叶簪。
林安自然一眼认了出来。
这发簪,叶饮辰前后送过她相同的两支,一支是在除夕夜让执素送来,已不知被她搁置到了何处。
另一支则是在行宫,他亲手给她戴上的。后来她离开时,便随手摘下,留在了那间临时借住的屋里。
“这个怎么还在你那?”林安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叶饮辰没好气道,“我倒想问你,怎么这件礼物就是送不出去?”
林安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因为无功不受禄。”
“那你现在一直帮我查案,已是有功了。”叶饮辰将发簪递出。
林安想了想,抬手接过,将发簪收进袖中。
“为何不戴?”叶饮辰挑眉,却并不等林安答话,自己接道,“你怕陌以新看到,会误会我们两个。”
林安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不会误会,从前是我误会了他。”
叶饮辰微微眯眼,对于她的话并不尽然明白,却顺水推舟道:“既然不是怕他误会,又为何不戴?”
“这支玉簪的造型,取自叶笙给你绣的那枚香囊,它代表叶笙对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不是叶笙,虽然我与她样貌相同,却不能再占用她的情感。
不过,朋友送的礼物,这次我会保管好的。”
叶饮辰若有所思,道:“我不过是看那图案不错,又与你有些渊源,便命人打造了。你若不喜欢,再换个别的给你便是。”
“那可得等我下次有功再说了。”林安唇角一扬,迈步向前。
叶饮辰摇头笑笑,亦步亦趋地跟上,在她身旁缓步而行。风吹起他指间那片银杏新叶,他忽地将它凑到唇边,轻轻吹出一段旋律。
曲调虽然简单,却婉转悠扬。
林安侧头看他一眼,目光微讶:“你还会吹树叶?”
她自然听说过吹叶的技法,可他手中这片叶子未经挑拣,不过是风中偶落的随意一片,竟也被他吹得清越入耳。
叶饮辰将叶片随手一丢,道:“还记得初见时,我曾念过一句诗吗?‘无歌吹落叶,一饮尽良辰’——这一句,是我在密牢中写的。
那一日,夜沽月登基,普天同庆,即便在密牢中,也隐隐听得到几声鼓乐。
那一日,连给我送饭的差役,都因为赴宴吃酒,晚饭少我一顿。
我环顾四下清静,心情一好,便吟了句诗。”
林安暗自一叹,他讲得轻描淡写,甚至诙谐调侃。可那时,他身陷囹圄,饥寒交迫,是何等寂寥悲惨?
所谓落叶为曲,不过是困兽的一丝慰藉罢了。
她没有显露半分怜悯,只道:“若无歌声,便吹落叶为曲,只要饮一杯酒,便可尽享良辰——这一句,倒是洒脱超然。”
叶饮辰哈哈大笑几声,道:“牢里没有酒,我饮的是发馊的菜汤。”
他没等林安开口,便接着道:“不过前一句倒没说错——密牢外有棵老树,偶尔会有叶片自通气口飘入,久而久之,不论是嫩叶、老叶,还是半片残叶,我都能吹出一曲半调。”
林安轻叹一声,劝慰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