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执素架着一辆马车,停在了小屋门前的草地上。
马车一路疾行,林安轻轻掀起一侧小窗的布帘,让风迎面灌入。
她闭上眼,将手伸出窗外,忽然就想起曾经在那桃林深处,她也是像这样伸出手去,在春风里取下陌以新发丝上的一瓣桃花。
风从指缝穿过,带走了这里曾经触碰过的温度。指间永远不会再有他发丝的触感,那些偷偷溜走的往昔,也像手中的风一样,再也抓不住了。
我很想你——林安在心里说给眼前的身影听——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回到从前,可是只要闭上眼,你就在我身边。
……
九重台北面的山崖旁,一块巨石进入了林安的视线——她曾在绝境中死死抓住过它。
林安脚步一晃,身形摇摇欲坠。
“你……可以吗?”叶饮辰将她扶住。
林安点了点头,一步步走近,而后俯身轻轻抚上这块巨石,低声道:“前天,我坐在这里时下起了雨。就在这石面上,我看到了血的痕迹。”
“血?”叶饮辰眉峰一动,声音里带着凝重。
从前日事发到现在,林安从未开口说起那一刻的经过。没有人忍心询问,他自然也还不知内情。
“鲜血落在石头上,即便表面擦去,也可能有部分血液渗入石块,倘若日后再覆上湿润温热之物,石块表面便会显现出红褐色。”林安缓缓道,“我的双手被雨水打湿后,撑在石面上,红褐色便显现了出来。”
叶饮辰虽从未听过此事,却毫不怀疑林安的说法。他将掌心贴上那块粗砺的石面,心中惊疑不定——此处曾有血洒过?
这里是楚朝祭天的九重台,寻常绝不可能有血迹落在这里。那血迹的主人,很可能便是他的父亲。
“当时我想,要么此处便是你父亲遇害的案发现场,要么便是有人背着你父亲,从悬崖攀爬而上,途径此处时不慎滴落了血迹。
不过,如今已经知晓,这悬崖是不可能一路爬上来的,后者可以排除了。”
林安想起风青所说的话,胸中又是一阵窒息,尽力吸了口气,才接着道:“当时我却未及细想,因为在我发现血迹后,一时惊诧叫出了声,紧接着,我便被人击中膝盖,险些坠崖。”
“被人?”叶饮辰蹙眉,“当时还有旁人?”
“那个人藏在崖外,我根本不曾看到他的身影,只是听到了一点声响。”林安的神情异常平静,“我想,他原本在九重台不知在做什么,因为我的到来,他便暂时藏身崖外。
可他觉察我发现了血迹,便立刻出手,想要杀人灭口。所以,这血迹一定是关键的线索。”
“难道此处真是案发现场?”
“这似乎是唯一一种可能,却有说不通的地方。”林安道,“倘若凶手是将你父亲约到此处,寻机出手迷晕,或直接杀害,遗体上怎会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伤痕?
除非,他在一招之间,便将你父亲彻底制服,或是精准击中颈部,再用刀斩恰好盖过了那一击的痕迹?”
叶饮辰眉心紧蹙,果断摇头:“不可能,我父亲虽称不得高手,却也身怀武艺,不可能毫无反抗,更何况,脖颈是人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哪怕毫无防备,下意识也会避开。”
“不错,我想不会有人乖乖站着,任人宰割。”
“那这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我还不知道。”林安摇了摇头,“但我记得,好像有人在崖下发现了一个骷髅头。”
那一夜搜寻的情景,在她记忆中居然都已模糊了。
“嗯,是楚盈秋发现的。”
“这就很奇怪了。”林安沉声道,“本案的死者本就是身首异处,如今又多了一个只有头而没有身子的骷髅。
同一个地点附近,竟然有两个身首异处的死者,这难道会是巧合?
更何况,崖下那片密林一向人迹罕至,却凭空出现一个骷髅头,怎能不让人联想到上空的九重台?”
叶饮辰缓缓道:“你是说,那骷髅是被人从山上扔下去的?”
“它现在是一只骷髅,可它被扔下去的时候,自然还是一颗有血有肉的人头。”林安淡淡道,“所以我又联想到,当日在开阳山上,除了你父亲出事之外,还有一个失踪的侍卫。”
叶饮辰双眉紧蹙,他已经明白了林安的意思:“崖下的骷髅,便是那个失踪的侍卫?他的确已经被害,而且还被扔下了山崖?”
“是啊。可即使是杀人灭口,也没必要先分尸,再单单将头扔下去。”林安道,“凶手这样做,一定有必须如此的理由。”
两个身首异处的死者,一个孤零零的骷髅头,崖边多余的血迹……
能将这些串联起来的那根线,并不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