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怔怔望着李婶洒脱离开的背影,如梦初醒般,抬手捶了陌以新一拳,吼道:“你做的好事!”
陌以新将衣袍下摆理好,眼底那点暗红迟迟未退。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总之,我不能在你面前……”
他话音一顿,没能说出“脱裤子”三个字,转而又补上一句,“至少不能是在这种时候。”
林安彻底败下阵来,心中气急,却只有无奈。她一手扶额,咬牙道:“行行行,那我扶你回去,你自己弄。不过,这次要仔细些,不准再那么潦草!”
客船虽然不能启航,却还能暂作栖身之所。
林安扶着陌以新,回到了来时住过的那间蜗居,又叮嘱他几句,见他点头,才独自退了出去。
隔壁房间,叶饮辰仍在安睡。
林安靠在两扇门之间的墙上,经过了一整日的波折,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
……
林安先前已两夜未眠,夜里又几次起身查看伤员,待真正睡去时,已是后半夜。再醒来时,天光早已大亮。
她扶着陌以新走出船舱,海风拂面,仍带着焚后的焦味。岸边已聚着不少村民,神情凝重,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压抑的热切。
有人看见两人走来,神情顿时一变,更有几人直接迎了上来,带头一个满脸激动道:“姑娘,多亏你了!”
林安一怔:“什么?”
“昨日实在太过疲惫,今天一早,我们几个将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此人道,“龙骨的楔子竟被抽走了几处,停泊时看不出什么,可真要出了海,待浪头打来,怕是整个龙骨都要松散开去。”
旁边的人也都一脸心有余悸,有人补充道:“还有底舱板下,被人劈出了几条暗缝,外面钉着薄木片,又用麻布封住,看似完好,但被海水浸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溃开渗水。”
“龙骨松散,海水灌舱,整船人都只有沉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已逃过一劫,却还是冷汗直下。不敢想象若是昨日一意出海,会是何等下场。
林安同样心底发寒,却仍镇定道:“那么,可有补救之法?”
倘若这船彻底废了,那便只能再齐心合力造些小船,再多费些时日了。
“幸而有姑娘提醒。”带头那人抹了把冷汗,语气里仍有后怕,“若能寻到木料,可再打楔子,将龙骨重新固定;至于舱底的暗缝,也得寻来木料、松脂等物,仔细修补,不能漏过一处。这些要做的妥帖,怕也得忙上两日。”
林安略一思忖,道:“咱们的性命全系于此,不可马虎。如今火势已灭,林中未必没有余木,我们可以几人一组去寻。”
“好,我们都听姑娘的。”一众人并不整齐地呼喝着。
林安点了点头,回头正对上陌以新专注的目光。
她道:“怎么了?”
陌以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只是在想,这次之后,江湖上或许又会多一段有关你的传说。”
林安一怔,玩笑道:“只要别说是廖乘空的私生女抢夺了花世的宝藏,就很好了……”
陌以新不由失笑。
正此时,身后忽传来几声轻咳。
林安转身一看,竟是叶饮辰。他身着单衣,神色略显疲惫,却仍带着一贯的笑意。
林安一惊,连忙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休息一夜感觉如何,发热可还反复?”
叶饮辰笑着上前,微微低头看向林安,不答反问:“不然,你摸摸看?”
林安没多想,抬手便要去触他的额头。手刚伸到一半,忽而反应过来什么,身后……好似有一道清冷的视线正紧紧黏在她身上。
林安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思忖道:“我们这里还有位医者,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看。”
她说的,自然是那位算命先生。他虽杀了人,但情况复杂,他的罪责应当交由法理裁定,而非由他们在这孤岛上私下处决。至少在伏法之前,他仍是一位医者。
叶饮辰伸手将她拦住,唇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必,我哪有那么脆弱。”
林安眉心微蹙,不赞同道:“这一趟下来,你的伤势几次反复,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等离开这里,一定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彻底养好才行。”
叶饮辰神色一暗,轻声道:“那你还会陪着我,直到我调养好么?还是,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林安一怔。叶饮辰的身体状况,她的确很不放心,却没料到他会追问这样一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陌以新站在不远处,脸色显然发黑,眼底暗沉一片。见她视线望过来,竟直接别开了头,不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