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高手,赵无绵。
“是你。”陌以新先开了口。
赵无绵微一点头:“陌先生果然来了。”
“人呢?”陌以新道。
赵无绵沉默一瞬,不答反问:“你想见谁?”
“当然是约我来见的人。”陌以新道,“——那个老人。”
老人……
林安默念一句,下一瞬,思绪深处仿佛有一道闪电骤然劈下,撕裂了原有的认知,也照亮了漆黑的疑团。
她猛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开口:“是……那个哑老头?”
陌以新会心一笑,道:“你那句话说得很对,寻常江湖帮派之中,即便是端茶送水的小厮,总也要会上一招半式。可在巨阙山庄里,就有这么一个不寻常的人。
百日祭典时,花世便怀疑过他,因为巨阙山庄有那么多弟子,段鸿深却偏偏叫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去发祭香。
花世以为,那哑老头是个隐藏高手,会在暗中做什么手脚。所以,花世绊了他一跤,让沈玉天借机去探他的脉。可结果是,他年老体弱,脉息微薄,一点内力也没有,花世只能打消了怀疑。”
林安深深吸了口气,跟着道:“可是,花世的怀疑其实并没有错。只是当时我们都没想到,在江湖帮派之中,出现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反而更加不同寻常。”
“不错。”陌以新点头,“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才突然惊觉,那哑老头虽看似不起眼,实则却出现在每个场合之中——
第一晚聚齐时,他从一开始就在厅中,比巨阙山庄的其他人都要早;
百日祭时,他一一分发祭香;
那日廖乘空发现,何夫人私下去找段鸿深,两人在书房交谈,本应屏退外人的场合,只有他仍在段鸿深身边;
当然,后来揭开案情时,他也在……
从不缺席。”
赵无绵淡淡道:“也许,他就只是少庄主的心腹而已。”
林安暗暗摇头,一个年轻的少庄主,选择一位腿脚不便、口不能言、气虚体弱的老人作为心腹……就算这是真的,那这老人也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陌以新笑了笑:“那晚谢阳现身时,段少庄见他面生,本还要向宁子川查问,可哑老头给谢阳递了杯茶,段少庄主便一改怀疑与冷淡,对谢阳礼待有加,甚至让他与三位大人物一同入座。
若哑老头只是‘心腹’,为何反过来左右着主人的态度?”
“哈哈……”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林中响起,沙哑中带着一丝尖锐,听起来并不悦耳,也莫名显得有些不协调。
笑声刚落,一个人影自树影之后缓缓走出。他仍旧留着花白长须,总是佝偻的腰背却直了起来。脚步虽略显虚浮,却显然不再趔趄蹒跚。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老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看向几人。他转过身,缓步走到一棵树前,伸手在树干上摸索了几下。
紧接着,便听见一阵石磨般的沉重摩擦声缓缓响起,地面裂开一道暗门。
林安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道暗门并非那日发现的,通往祠堂的洞口。虽与之相距不远,却全然是另一处地洞。
原来,这里还不只有一间地底密室?
“两位,请吧。”老人笑了笑,率先走入暗道。
林安与陌以新相视一眼,跟着踏上了暗门下的阶梯,赵无绵亦无声跟随。
踩着石梯一步步自上而下,林安只觉心底翻涌,思绪飞转。
所谓的“哑”老头,原来竟是彻头彻尾的伪装。
他不哑,不驼,不蹒跚,却伪装成最让人视若无睹的老仆,潜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将一切看在眼中。
巨阙山庄少主段鸿深默许他的存在,配合他的伪装;第一高手赵无绵听他的差遣,做他的信使——那么,他的身份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个已经办过百日祭的“死人”,怎么可能一直都站在所有人的眼前?
石梯已尽,踏上地面的一刻,幽暗的空间中忽而从地底渗出一丝寒意。几乎便在同时,身旁的大手牢牢牵住了她的手,掌心贴紧。
林安心口一暖,不着痕迹地回握回去,缓缓打量四周。
这间地下密室,与祠堂密室全然不同,布置得如同普通会客厅一般,有桌有椅,更有许多灯烛,赵无绵举着火折子一一点亮,室内几乎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