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资格提家人吗?”林安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还在陌以新手上吧。
你为了自己的筹谋,连亲姐姐的安危都不顾,按照你的标准,最应当生不如死的人,便是你自己。”
阳国公面上并未出现林安预想中的气急败坏,反而淡淡一笑:“你恐怕忘了一件事——长姐亲手杀死顾玄英,以陌以新所谓的重情重义,想必不会忘了这笔账。”
林安讶异:“所以呢?”
“既然陌以新迟早要向长姐讨这血债,本公何不直接将人送到他手上,彼此落得干脆?”
林安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看,本公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同样道理,先父与祖母的账,本公自然也要同楚家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林安再次陷入沉默。
世事似棋局,阳国公是一个天才的棋手,却是在按自己的规则落子。他既像是苦心孤诣地求胜,又像是漫不经心地取乐,可最终的目的却只有一个——
将整个棋盘付之一炬。
林安深深吸了口气,断然道:“你不会得逞的。”
“本公很期待。”阳国公指尖轻叩,带着一点兴味盎然的愉悦,“夜君的信虽然是个意外,却让这一切更有趣了,不是吗?
陌以新会选择公开此事,与本公为敌?还是顾忌你的安危,按兵不动?”
他慢慢地弯起唇角,语气轻柔而毫无温度:“江山和爱人,他会选哪一个?本公实在拭目以待。”
林安面上丝毫不见忧色,反而傲然一笑:“如果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江山和我,他会选我。”
“哦?”阳国公挑了挑眉。
“可是他面对的选项,并不是江山。”林安的神情渐渐肃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便无意于那个至尊之位,他也会阻止你,守住国泰民安。
所以,他要选的不是江山,而是太平之世,安乐之民——就算输给这个选项,我也甘之如饴。”
高升的日头透过小窗洒下一束光线,照在林安素净的脸上。
她的发丝有些凌乱,眉目间显然透着疲惫,可她的眼神却明亮如初,好似悬崖边的一朵野花,即便摇摇欲坠,也跳跃着蓬勃的生命力,在风雨飘摇中兀自傲然挺立。
阳国公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
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林安,直到他的身影遮住了她面前的光。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一向优雅的阳国公,第一次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可他的神情依旧平静。
他垂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所谓太平之世,究竟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们一个一个……连爱人与亲人都可以舍弃!”
他的指腹微微收紧,林安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但他显然并不打算立刻杀她,手中还留着一线余地。
林安竭力呼吸着,却倔强地抬头与他对视,硬撑着声音开口:“这世上……总有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便是真情。可是……还有比真情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大义。”
阳国公没有言语,下一瞬,手下骤然加大力道,抵着林安撞上了背后的墙面。
“本公现在便可以取走你这不太重要的性命。”
林安后背被狠狠抵在冰冷的墙上,脖颈开始传来痛意,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可绝境反而激发了她骨子里的倔性,硬生生不肯低头。
她艰难地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却仍旧挤出一句:“好、好啊……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去和亲。”
颈间的痛感愈发鲜明,她的视线像被沉重的帘幕从四面八方遮蔽,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
……
钰王府,风青坐在廊下台阶上,斜靠着一旁的廊柱,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地戳戳点点。
他从深夜独自守到此时天色将明,已有几分困意,只能强撑着打起精神。
长久的寂静中,他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似有人隐隐约约探出半个脑袋。
风青浑身一凛,连忙转头看去,待看清时,瞬间松了口气,却又诧异道:“林初,你怎么来了?”
林初从墙后走出来,先是四下张望一番,道:“舅舅不在?”
“大人有事要忙,说是天亮便回来。”风青朝林初招了招手,又问一遍,“你怎么来了?”
林初这才小步跑过来,赧然道:“我……我是从萧府翻墙偷跑出来,然后又翻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