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林安的问题,林安的鼻尖却顿时一酸。
这几日来,对敌人环伺的提防,对和亲的不安,对局势的忧虑,还有对陌以新的思念……就在这一刻,全都毫无防备地倾泻而出。
就在他出现之前,她还在条分缕析地思考对策,可当他的声音真真切切落在耳畔,她的思绪瞬间一片空白,仿佛放纵了所有的情绪,眼眶竟泛起湿意。
陌以新抱得更紧了些,又道:“对不起。”
他本有千言万语的惦念,到此时,也只化为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
林安闷头抱着他,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如梦初醒。
先前为了减少与那老仆独处,她每次吃饭都吃得很快,老仆在这里从不会过多停留,倘若这次耽搁太久,外面的守卫说不准会心生疑虑,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好不容易见这一面,还有太多要紧事,哪有时间给自己多愁善感?
念及此,林安猛地抬起头来,道:“以新,你这样过来……可有危险?”
陌以新心口一涩。怀中的女子双眼泛红,可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他的安危。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似笑似叹,抬手捧住她的脸,柔声道:“别担心,我都已安排妥当。”
林安仍不放心:“怎么安排的?那活生生一个大活人,不会被发现吗?”
陌以新耐心解释道:“你被抓来后,我们一直盯着这里,想要寻机救你。苏锦阳十分自责,沐晖也提议带兵前来营救。可是,阳国公既有把握在景都举事,这国公府自然早已是铜墙铁壁,重兵把守。”
林安点头,这些道理她自然也明白,所以她从未想过陌以新会采取什么行动。毕竟在所有人眼中,阳国公抓她只是为了增加筹码,只要按兵不动,等着便是。
“既然没有把握接你出去,自然便是让我进来。”陌以新接着道。
仿佛对他而言,从来就没有“按兵不动”这个选项。
他语气平静,说得理所应当,林安心头却是一暖。
“观察几日后,我们逐一分析了能接触到你的人,便注意到这个老仆。”陌以新道,“他面上大半都是疤痕,便于易容,又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往,自是最佳人选。”
“易容?”林安吃惊,这才想起问道,“对啊,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陌以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角,将那狰狞疤痕微微掀起一角,道:“我找人帮忙,照着花世画出的画像,化成了这副模样。”
“找人帮忙?”林安眉头一跳,“可靠吗?”
“还记得宇文雅山吗?”陌以新道,“虽然只是在关山院那案中打过交道,但得益于当时的调查,对他们的背景也算知根知底,至少可以确定,他不会是阳国公的人。”
“宇文雅山……”林安低声念着这个久违的名字,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斯文有礼的年轻人——虽然对感情优柔寡断,却的确是一副柔软心肠。
“那原来那个老仆呢?”林安又问。
“趁他外出时,沈玉天将他制住,由我接替。”陌以新微微一笑,将额角的疤痕重新压得服帖,“放心,他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不会出岔子。”
林安终于稍稍松了口气,目光却止不住落在陌以新这张陌生的面容上。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向来朗如日月,俊逸出尘,如今却穿着破旧衣衫,扮成最可怖的模样。所谓仙人堕凡尘,也不过如此了。
林安抓住他的手,道:“你已经见到了我,今夜便与他换回来吧。”
陌以新一愣,反而笑了:“那老仆已被我们抓住,还能放他回来?”
林安一拍脑门,惊觉自己一时忙中出错,忙问道:“那怎么办?”
“我既然混进来,原也没打算急着离开,此后日日都能来陪你,不好么?”
林安瞪大眼睛:“难不成你还真要去倒夜香?”
陌以新轻笑,指尖轻抚她侧脸,低声道:“安儿,只要能见到你,什么我都不介意。”
他顿了顿,又认真补上一句,“来见你之前,我会打理得干干净净。”
林安鼻尖又是一酸,却忽地想起一事,脸色一变:“差点忘记正事!过不了两日,我就不在这里了。”
陌以新微微蹙眉:“为何?”
“和亲……”林安一字一句道,“以新,阳国公要将我送到漱月国,去和亲。”
“什么?”陌以新神色一变。
“我也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做,可他似乎很坚决。”林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