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隐垂下眼眸。
“小殿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艰涩地挤出喉咙,“您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其实他很少刻意回忆从前,对他来说,那同样不亚于一场凌迟。
可此时此刻,他强迫自己直面那个最不愿触碰的猜测:“是因为听见……我对维尔侯爵说的那些话,所以才……”
“为了你?”埃尔谟猝然打断,眼底掀起铺天盖地的嘲讽,“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就凭你几句话,也配左右我?”
裴隐眼睫轻颤:“那您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记忆里的小殿下,曾是所有美好词汇的化身。他和奥安帝国所有人都不同,对万物怀有慈悲和怜悯。
那时裴隐总爱往官邸里捡回各种受伤的小动物,小皇子表面总是冷着脸,抱怨他非要把官邸变成动物园。
可最后,每条小生命都被他照料得妥妥帖帖。
“想知道为什么?”埃尔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因为我是奥安帝国的皇子,杀戮、掌控、生杀予夺,本就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力。”
“所有人都是我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而你——”他不可一世地昂起头,俨然一位残暴的年轻君主,俯身捏住裴隐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不过是其中最令我生厌的一只。”
漫长的对视中,裴隐感觉自己一点点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下巴被钳制,双手被反锁在身后。一股深切的疲惫和绝望涌上心头,他终于闭上了眼。
“看好他,”黑暗中,埃尔谟的声音毫无温度地响起,对静立一旁的诺亚下令,“直到我完成强化为止。”
--
作为回声组织首屈一指的特工,裴隐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奥安帝国摔得这么惨。
囚禁、追捕、逃亡、住院……短短几周内体验了个遍,就连过去最拿手的偷鸡摸狗,也在这里失了手。
而现在,他被关在逃生舱的密闭隔间中,四肢锁着镣铐。诺亚就坐在对面,寸步不离地守着。
没过多久,沃夫医生端着一份乏味的营养餐走进来,盯着他一口口咽下,又做了一系列检查。
结束后,沃夫本想跟他说说情况,却被轻飘飘地打断:“您直接向殿下汇报吧,不用告诉我。”
沃夫只好沉默离开。
舱门闭合,裴隐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诺亚看着他,忍不住问:“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裴隐连眼皮都懒得抬:“知道啊,快死了呗。”
沃夫用的那些仪器他大多没见过,奥安的医疗科技确实远超他的认知,但他至少看得懂医生充满同情的脸色。
也不知道都到这一步了,埃尔谟还非得给他治什么。
或许这就是奥安皇子生杀予夺的乐趣吧,能在死前充当一次他的玩物,也算是他裴隐的殊荣。
诺亚看着他这副对生死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你就一点也不怕死?”
裴隐斜斜瞥向他,嘴角挑起:“小诺亚,怕死说明你活得还不错。继续保持。”
诺亚嘴角动了动,闷声低语:“你不该让我哥去骗殿下。”
“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教育我啦,”裴隐叹气,抬起被铐的双手晃了晃,“你看,我不都已经付出代价了?”
“我哥他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撒谎,”诺亚忿忿然道,“殿下才问了一句,他就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