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尘沉吟片刻,双目骤然一亮,道:“这个李隆基,是不是还有个妃子叫做杨玉环?”
济天下嚇了一跳,慌张四面一望,见房中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这称谓那可是大不敬,要灭九族的啊!本朝杨妃艷冠天下,乃是明皇的心尖肉,这等事天下皆知。这个……神仙自上界来,不知这个也属正常。只是不知……那个……上仙何时回府啊?”
说到最后一句,济天下期待之意溢於言表。
纪若尘双眼微闭,似笑非笑地道:“上仙?恐怕你心中想说的野鬼吧?你猜得不错,我是自他界来,不过恐怕难如你意的是,这里,就是我要待的地方了。”
济天下面色数变,又问道:“本朝幅员辽阔,未知上仙此来想去何方?来此界又为何事?”
纪若尘安然在房中太师椅上坐下,端起旁边几上的茶杯,轻啜一口,闭目细细品起茶来。他此刻形体仍是九分虚,一分实,望去只是模模糊糊的有个影子。那一口茶,化作一条笔直碧线,自喉中直落腹中,然后化作一团碧雾,盘旋不休。
这一切济天下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中,不觉心里叫苦,口中酸涩。
好不容易,纪若尘方张开双眼,道了声:“好茶!”
济天下不知如何接口,只得连声称是。
纪若尘吹出一口碧绿茶气,徐徐道:“不知为何,我对济先生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似乎曾在哪里,抑或是哪一世里见过。济先生实怀大才,我正有藉助之处,所以此来,就先在先生这里住下了。我来此界所图实在不少,须得一一办来,其中一件,此时也不妨说与先生知晓……”
说到此处,纪若尘双瞳中碧蓝群星微微一亮,悠然道:“这件事,便是送李隆基与杨玉环归西。”
哗啦一声,架住济天下身子的架轰然倒塌!
纪若尘伸手一托,右手变成丈许长短,轻轻扶住了济天下,微笑道:“先生何必如此惊慌?”
济天下苦笑顿足道:“你你你,你將这等大图谋都说了出来,哪里还由得我不从吗?助你是死路一条,若是不助你,你又焉有不杀人灭口的道理?”
济天下当此处境,心意沮丧,將上仙什么的敬称都拋到了一旁去。
“先生清楚就好。”
济天下便也横下一条心,向纪若尘道:“不知你只是要我听命於你呢,还是要我全力投效?”
“这当中分別在何处?”
说到了关键问题,济天下气势顿升三分,道:“这当中自然有分別。若要我全心投效,无外乎君子爱財四字而已。”
纪若尘似是有了些兴趣,道:“你既然自詡君子,又要这银钱何用?”
济天下一挺胸,气势又升,朗声道:“休说君子,纵是神仙,要於这世间办事,也自离不了银钱。所谓良將不差饿兵,即是此意。你看,就是屋中这丫头环儿,隔些时日也要与些首饰细软,她才服侍得尽心。这尽心与敷衍之间的滋味,可实是天上地下!”
纪若尘淡道:“你还敢与我要钱,就不怕丟了性命吗?”
济天下昂然道:“只要隨了你,早也是死,晚也是死。既然迟早都是一死,伺不做个饱死鬼!”
一谈到银钱,济天下骨头登时硬了起来,颇出纪若尘意料之外。他略略回想得自前世的记忆,道:“即是如此,那便每月百两白银吧。”
济天下眼中透出喜色,脸上仍努力不动声色,沉声道:“以吾之才,月规两百两並不为过。”
纪若尘不禁菀尔,道:“一百五十两。”
济天下斩钉截铁地道:“贩夫走卒,帝王將相,各有其价。多了不必,少亦不足。我就值两百两,一枚铜板也不能少!”
纪若尘听得“贩夫走卒,帝王將相,各有其价”几字,细细回想了数遍,双眉一扬,微笑道:“那就二百两吧。”
济天下大喜,长揖到地,道:“多谢纪少仙!”
纪若尘悚然一惊,长身而起!
就在此时,偏厅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六七岁、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冲了进来,叫道:“济先生,你昨天出的对联我对出来了……啊!”
小女孩穿著缎底软鞋,走路轻盈,脚下无声。济天下一介书生,六识与常人无异,纪若尘亦正是心神激盪之时,一时不察,就这样让那小女孩闯了进来,將纪若尘瞧了个真切!
济天下与纪若尘面面相覷之际,那小女孩一手掩口,一手指著纪若尘的下身,脆脆地道:“你怎么没穿衣服?咦,你这里和我长得不一样啊,是不是这就是姐姐说的,男人的雀儿?就是这个东西可以让女人怀孩子吗?”
纪若尘此时虽仍是一片虚影,但身体髮肤俱全,一切皆是依照人间最后时刻塑就,只是没有考虑衣饰。
饶是纪若尘苍野纵横十载,斩杀过万千魔灵,这一刻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女孩儿生得极漂亮,又有一种天生的钟灵气息,倒让他有些下不了手。不然的话,別看他此时还无实体,但一口九幽熐炎吹出,也能轻轻易易地焚了她的三魂七魄。
济天下这时显出急智来,一个侧步拦在纪若尘身前,俯身向小女孩神秘地道:“这是为师召唤出的丁甲神人,元仪小姐可不要无礼,不然神人恼怒起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小女孩啊的一声,看向济天下的目光中登时多了三分崇拜,於是也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原来这么厉害!可是神人为什么不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