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能?”
宋默冷笑,她又不是他的母亲。
“她是你的母亲,你总该懂些孝悌之道!”
“你忘了?我母亲三年前就死了。”
“宋默!”
连看似好脾气的宋明义都发了大火,温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对峙吓得睁大了眼睛,她正犹豫开口:“你们……”
“够了!”宋思齐重重搁下茶盏,闹出不小的声响,打破两人愈演愈烈的气氛。
厅内霎时死寂,宋默却恍若未闻,丝毫不受影响地回望发火的宋思齐,眼神冷冰冰的,像未化的春雪停在树梢,一抖落就是一地的潮湿。
“闹什么呢?难看不难看?”
宋思齐看似一起责骂了两个人,但实际上针对的对象只有宋默。下一秒他又转头对宋默呵斥道:“既然不吃,你来这里做什么?惹得所有人都不爽利。”
“阿菱。”
他言语一出,宋思齐突然沉默起来。
“阿菱的尸骨我还未见到,怎么就要将她匆匆下葬?”他盯着宋思齐的眼睛,“难道父亲就不觉得蹊跷?我又如何能相信人真的没了。”
阿菱是宋默的幼妹,便是蕙香嘴里所说的那位落水而亡的五小姐。
宋思齐面色铁青:“你觉得,家里人还能骗你不成?”
闻言,宋默忽然笑了,他觉得这笑话甚是有趣,“那可不一定。毕竟这府里……什么那腌臜事做不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宋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父亲不妨打开看看?”
宋思齐狐疑地看看这匣子,眉头紧锁,他看了眼宋默,示意身旁小厮上前。
小厮在他的吩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匣子。霎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匣子翻倒,里头的东西滚落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那是一个孩童大小的断掌,被割下的时间有些久了,散发着浓烈腐烂的恶臭味,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白色蛆虫弓着身子蠕动,在里头钻进钻出。
众人都先是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后又忍不住恶心,刚吃下去的东西翻江倒海。
宋明乐年岁最小,方才进膳吃得也最多,最先受不住,当下就感到反胃,趴在林宛筠膝头剧烈呕吐起来。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递上银盆。
宋默对此情形见怪不怪,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事不关己地环抱胳膊,冷眼旁观这场混乱,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他们是生活在高阁之上不染凡尘苦海的贵人,何曾见过云泥之下的血肉凡胎?
但他见过,那才是他生活的世界。
“孽障!”宋思齐拍案而起,怒骂,“你反了天了!竟敢把这种东西带进家门!”
“哦?”宋默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眉眼弯弯的,像只无害的毛茸茸小狗,顷刻间露出骇人的獠牙。
“父亲连亲生女儿的尸骨也害怕么?”
他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人,唯独避开了温禾的方向,“都不认得么?”
他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眸色深沉,有着黑云压城将要暴雨过境的的沉闷,周身气场阴沉森冷。
温禾是见过死人的。
见的还是遍地的死人,是能堆成山的尸海。
经此一遭,她已经不害怕了。那些死去的人,也曾是鲜活的同她交好的亲人好友。
不知为何,她好像窥见了宋默隐藏在恶劣表象之下的痛苦。
下一瞬,宋默的目光落在林宛筠脸上,后者有些僵硬地避开了他直勾勾的眼神。
他笑了笑,继续道:“前几日,我去挖了阿菱的坟,发现这孩子居然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就裹着草席扔在乱葬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