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始终安静地坐在席间,这毕竟是宋家的家事,她作为一个新来的外人不好插话。却从宋默和红姨娘之间的争执中,嗅到了一些模棱两可的端倪。
宋默的妹妹宋菱于上月溺死,可下葬的尸体却又异处,似乎并不是宋菱本人。所以宋默怀疑是家中有人趁其不在家偷偷动了手脚,调换了尸体。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宋默认为宋菱没有死,倒也有这个可能。那既然没有尸体,便能合理怀疑宋菱被调换到了别处。
但会是谁呢?
温禾垂眼抠着指甲,思绪纷飞。
若真有人要害宋菱,又为何大费周章地调换尸体?直接毁尸灭迹岂不是更加干脆?
除非……他们的目的是想让宋菱活着,却再也不能回到宋家。
这场接风宴终是不欢而散。
红姨娘最早离席,她借故声称气急攻心,捂着心口说气闷,回了住处。
其他人也陆续散去。
唯有温禾想得出神,连宋明义在她一旁等候多时都未曾注意。
“幼兰。”宋明义轻声唤道。
“嗯?”
温禾想得脑子乱糟糟的,抬起头,眼神里露出十分的茫然。
“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见他似要再劝,温禾又补充道:“真的认得,你放心。况且,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明义刚要开口,林宛筠身边的丫鬟茹娟匆匆走来,俯身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些什么。温禾看见他的眉间渐渐皱起,最后只得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母亲找我有些事……幼兰,你路上小心。”
温禾倒落得轻松自在,点点头,独自走出宴厅。
她沿着回听雪院的小径散步回去,晚上没吃饱,巧灵被她打发去寻些甜汤填填肚子解解馋。其余四个丫鬟她也一概没有带在身边。
夜风拂面,叶与风相碰,作出沙沙、林响,竹影悠然乘着月色映在白墙之上,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她慢悠悠地荡,荡着荡着,忽然停在那扇陈旧斑驳的木门之外。
听竹院。
她不是故意逛到宋默门口的,因为她是全然有意的。
木门静静地立在那里数十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主动碰瓷它。温禾盯着那木门看了半晌,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下定决心,闭上眼直直往那木门撞去。
“砰”的一声,她被反弹地跌坐在地上。新制的衣衫不免沾上了尘土,手掌也擦破了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痕,看上去不假。
刚刚那阵仗不小,木门的另一侧却迟迟没有人出来。
温禾摆好受伤的姿势,捂着脚,故意拉长了语调,嚷嚷得很大声。
“哎哟——疼死我了,有没有人啊?好疼啊啊啊啊……”
竹林沙沙,门内却一片寂静。
她狐疑地挪着屁股靠近门扉,独眼偷偷往里张望。
只见宋默独自坐在廊下,一条腿屈起支着手臂,遥遥望着天上亮橙橙的月牙儿出神。清凉的月光洒在他清瘦分明的侧脸,眉梢眼角尽是清冷疏离。
“喂!”温禾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少年置若罔闻。
温禾撇撇嘴,她的声音不小,她敢笃定宋默一定是听到了,这人就是纯粹装耳聋听不见,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理睬。
心机好深,恐怖如斯。
但她怎么可能就轻易退却!
温禾也不急于一时,她索性扶着门框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每隔一会儿,像公鸡报时似的,支棱着完成任务喊两声。
“有人吗?我好疼啊……”
“我不小心扭伤脚腕了,有没有好心人救救我啊?”
“哎哟——”
“再没人来,我可要疼死在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