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晦……”温禾喃喃重复,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忽而她又想起了另一个更熟悉的名字,“宋默……”
“你想起来了?”
温禾颓然扶额:“没有,一想就头痛……不想了。”
“罢了,看你这般苦恼,送你个好东西。”印飞白从怀中取出一块看着无甚特别的玄色石头,约莫一只酒坛大小,置于桌上,“抱着它安寝,可暂稳你的三魂,不过治标不治本,只是权宜之计。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你知道抱着一块石头睡觉很奇怪吧?”
“我知道。黑雾之下传来一声轻笑,“横竖是你抱,又不是我抱。记得洗干净些再放被窝,从天坑中挖出来,不知上面沾过多少人血。”
说罢,他站起身来。
温禾此时全心全意挂在那颗怪石头上,没功夫去问印飞白之后打算去哪,却见他又转身主动向她报备:“这段时日我便住在此处。你若决定何时赴死,烦请知会我。”
温禾抬眼“哦”了一声,又回过去端详石头。
“哦,还有……”印飞白再度折返“你知道的,我如今不过是一缕游魂,身无分文,所以在此处的开销就劳烦温姑娘费心了。”
“……我现在还来得及失忆吗?”温禾抱起石头,有点想直接砸过去。
“自然不能。”印飞白说完就笑着转身,施施然向柜台后的聂柳娘要了一间顶好的上房。
温禾不知道他又与聂柳娘说了些什么,后者拨着算盘抬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算盘拨得更响了。
……
不过印飞白倒是没有骗她。温禾按他所说抱了一夜的黑石头,起床时果然觉得平日里那种神游天际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还想起了大半记忆。
她想起了与宋默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想起了自己将他刺伤后,他从此跌入火山之中的情景。
她亲手杀死了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一场平静的海啸将她淹没、吞噬,深蓝色的悲哀与愧疚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逃不出去。
“温姑娘?”印飞白站在门外叩门。
他等了许久,屋内的少女才打开门,看着神色恹恹,眼尾泅红,似乎刚哭过一场。
“看来是有效果。”印飞白今日没戴黑帽,却用黑雾笼罩了那半张恐怖的脸,只露出另外半张堪称绝色的脸。因着受过伤的那一半肌肉坏死,所以他只能勉强勾起一边嘴角笑。
“你找我有何事?”温禾站在门边,没什么心情。
“只是想看看你。”察觉到对方的冷淡,印飞白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你哭了。”
“你要是亲手杀了你在乎的人……”
温禾还未说完便听到印飞白抢先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杀过?”
“你……?”温禾欲说又止,八卦的好奇心与郁闷的心情天人交战,动了动唇,还是没问,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
印飞白挑起单边眉:“你想不想知道我杀了谁?”
他并不在意她回答什么,只是走个过场,自顾自道:“我的……亲生父亲。”
房门正对着回廊栏杆,围成四方天井。凭栏可见一楼大堂散坐着几桌客人,正就着蒸腾热气吃火烧羊肉,香气袅袅盘旋而上。印飞白懒懒背倚栏杆,整个人陷在明暗交界的阴影里。
“我爹这一生除魔卫道,最大的功绩……你知道是什么吗?自然是杀妻证道啊!杀妻杀子,一把火就可以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可以掩埋。只是他机关算尽,算错了一件事……”
“他算错了,我不仅没死,我还从那大火里爬出来了。”印飞白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我杀了他。只是可惜……我还有些事没问明白。”
温禾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剖白至此,“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听不出来我在以己度人地安慰鼓励你么?”
温禾摇摇头,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听不出来。”
“……好吧。”印飞白站直身子,和她面对面,那双特别的眸子流露出几分罕见的认真,“这世间为情为利残害至亲之人比比皆是。你是在为天下除害,是他罪有应得。所以,不必再为他难过了。”
温禾觉得他的话很奇怪,沉默了一会,忽然抬眼,“你很在意我为他难过?”
“嗯?”
“你刚见到我的时候就在问他死了没有,现在又说他该死,你很恨他?不对……”温禾迈出门槛,托着下巴绕着印飞白缓缓踱了三圈。
印飞白被她探究靠近的动作惊吓住,背脊不自觉挺直了一些。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