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不例外。
他脸庞溅了丝犯人血迹,又被他用指腹擦去,步步朝她而去,也不说话。
明滢看他,像在看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她不惧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肩膀微颤,冷笑道:“老天真是不长眼,你怎么还没死?怎么还没遭到报应?”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裴霄雲暂时压下去的怒火。
他的鞋履碾上稻草,一根根踩断,缓缓在她面前蹲下,轻而易举掐上她的脖子,猩红的眸子盯着她:“我若信报应,早在被你背叛、沉船海上之时就死了。我不信因果,我只信我自己。”
在他发现她背叛他时,想过很多种她的死法。
重伤濒死时,是凭一腔仇恨撑了过来,想着,该怎么找她报仇。
他的手掌感受着她的颈脉在跳动,望着她眼眶逼出的泪,神色稍稍一滞。
直到现在,恍惚时,他都不敢相信,他的绵儿,竟会背叛他。
“那你要杀了我吗?”明滢直勾勾盯着他,催促他,“要杀就快动手。”
裴霄雲不理会她的话,如把一束颓败的花紧攥在掌心,肆意摆弄,“蛊是什么时候解的?谁替你解的?”
记忆溯回,他发觉她可能从回到他身边,就在伪装,一直筹谋到上船,以养信鸽为幌子,实则,是与他们传信。
他竟对她深信不疑,亲手把信交到她的手里,还可笑地幻想,给她打首饰,与她成婚。
提到解蛊,明滢神情激动,欲摆脱他的控制,却被他越箍越紧。
她清亮的眸中泛起血丝,重复一句话:“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能活着?”
那回,没能趁机再予他致命一击,她又悔又恨。
裴霄雲甩开她的脸,不再看她,面庞满是阴翳。
他竟还自作多情地妄想,若她求饶说知错,他或许能让她少受些苦。
可她,口口声声说要他死。
此时,他与那夜在船上猜出她是细作的那一刻一样,像被人剥开胸膛,一棍子敲打在心脏上,涌起阵阵抽痛。
到底是为什么?
“来人。”他几乎是咬碎了牙根,粗喘着气,喊人把她绑到刑架上,拿来蘸了盐水的鞭子。
明滢身上有伤,浑身虚弱无力,被枷锁牢牢绑住才能站稳。
她被绑在血迹斑斑的十字刑架上,双臂张开,逆着天窗的光,面色更白得像纸。
看着他手执长鞭,步步欺近,她不自觉呼吸局促,放声喊:“是我背叛了你,是我想要你死,我说过,你不杀我,不肯放过我,我们就不死不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痛快一点。”
“为什么?”裴霄雲被她这句砸得天选地转,不解地看着她,像在看从前的她,虚幻与现实,早已面目全非,“绵儿?”
“别叫我这个!”明滢仰着颈,剧烈动作,纱布渗着微红,“你每次叫我这个我都觉得恶心!”
“为什么会觉得恶心,从前我不都是这样叫你吗?!”裴霄雲字字切齿,怒火烧红了他的脸。
难道他每次碰她,她除了不情愿,也觉得十分恶心吗?
“已经过去了……”明滢哽着声,红着眼。
所有的一切,早已死在了三年前,她趁夜出逃的乱葬岗里,那个她,也死了。
她如今,早已不是谁的下人,也早已可以抬头直视他:“这么多年,你有叫过我堂堂正正的名字吗?你困住我,只是想要一个奴颜婢膝,时刻赔笑的奴婢罢了!”
裴霄雲瞳孔微动,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他从前是这样想过,把她抓回去,哄一哄,给个妾室的位置。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也想过,娶她为妻的。
明滢每说一句话,包裹纱布的伤口便见红一分,她细数当年,泪珠就落了下来:“我提心吊胆地等你回来,就等来你的一碗落胎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后院,九死一生时,你把我当什么了,是猫狗吗?”
裴霄雲眸色沉了沉,这两件事,或许的确是不合时宜,可那是当年,最好的解法。
他以为她不需要知道,一切他都会给她安排好,她只需要照他说的做。
“我费尽心思逃离你,你阴魂不散,不肯放过我,一次次用我在意之人欺骗我、折辱我,把我送进青楼,给我下蛊,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想你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你就是个冷血的疯子,你对旁人冷酷无情,还想人人都对你死心塌地?被人背叛,都是你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