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一样前来净慧寺,想要出家的女子,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受不了山上的清苦烦闷,也皆前后下山归去,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她。
圆音真人许是见她心性坚韧,看着是个吃得下苦的性子,来找她道:“在这住了一个月,姑娘觉着此处如何?”
明滢淡淡一笑:“山野清旷,烟岚云岫,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的言外之意,她还是想出家。
圆音真人听明白了她的话,双手合十,沉沉颔首:“姑娘心意已决,贫尼便成全姑娘,五日后的成道日,贫尼会为姑娘削发,从此入我佛门。”
不知是因激动还是什么,明滢眸中闪烁着点点光亮,她郑重回了个礼:“多谢真人。”
圆音真人离去后,她在后山的空谷边坐了许久。
寒潭起雾,如喧腾白烟,竹影簌簌,与飞溅的水声相和,虽振聋发聩,她心中却静得出奇。
她期盼,五日后,那些前尘旧怨,那些爱恨情仇,能真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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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霄雲仍没能找到明滢。
派去徐州城搜寻她的下落的人一批一批,皆是无果地回来。
他身上的伤未愈,贺帘青为了不让他好得太快,给他用的是慢药,以至于他一下地,伤口便裂开流血。
裴霄雲再传了沈明述来,依旧开门见山,话语却软下几分:“你告诉朕,她究竟在哪,还在不在徐州?如今西北各地并不太平,你让她一个女子流浪,就不担忧她的安危?”
他猜,沈明述一定知道她去了哪,只是不肯告诉他。
短短几日,因伤痛折磨,思念摧心,他面庞消瘦,眼袋雅青,许是被光影折射,鬓边有两缕发都已发白。
沈明述并不会动容,阿滢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也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知道。”他别开脸,格外疏淡,“陛下若无事,臣便要去城中督工房舍重建了。”
裴霄雲幽幽叹了声气,垂在身侧的拳紧了紧:“朕不会逼她,朕只想知道她身在何处,好暗中派人保护她。”
沈明述猛然回头:“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她也不需要任何人自以为是的保护。”
他根本就不会放手,若让他找到了阿滢,他又会像个疯子一样去束缚她。
“我实话告诉你,她去了哪,我也不知道。”沈明述眼尾有些红,那隐隐而动的,亦是担忧,“她要有什么事,也是被你逼的,你若是不出现,她会一直活得很好。”
他在裴霄雲的错愕中,又道,“她曾经与我说过一句话,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被束缚,变得像个死人。”
这句话如一记重槌,砸在裴霄雲心头,令他一瞬间神思恍惚,脚步都有些不稳。
像是,亲口听到她对他所说一样,他能想象到她冷漠的脸与犀利的目光,就如她对他说,她不爱他一样。
“这是……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沈明述答:“两年前,她刚到西北时。”
裴霄雲失神点头,眼眸如散了光。
也许是的。
她不怕死,否则她不会在去西北之前,在牢里反复求他杀了他,也不会冒着一尸两命的风险,去吃那五行草,也不会不畏惧被治罪,也要杀他一刀。
她就是想逃离他,若走不了,宁愿一死。
“你若真心喜欢她,就别去找她,让她躲在一个地方好好的活。”
沈明述离开了。
裴霄雲终是没有再逼问他明滢的下落。
因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他在思虑,他是否真该应沈明述的话,就这样放她离开……
三日后,城郊另一处云茗山上,有十几户百姓纷纷染上疫病。
裴霄雲先派了当地的官员前去探查,再叫了贺帘青与当地医馆的大夫同去,查查这究竟是什么病。
他的伤口总算愈合,能下地骑马了,他暂时封下对明滢的执念,率先微服去了战乱波及最重的县城,监督当地官员修坝建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