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心口便扑通直跳,浑身上下都被凉意裹挟。
“你不舒服吗,前方有医馆,可要去看看?”
明滢如溺在水中,都张不开口回应她们,她在此处避世度日,哥哥性命垂危,她做不到……
那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与她血脉最纯粹的亲人了。
哪怕她很清楚地知道,回去又会落入虎口,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现在就想见到哥哥。
她站起身,强忍着鼻尖的酸意,对着对面二人道:“对不起,我尚有牵挂的人,做不到真正地了断凡尘,遁入佛门。劳请二位转告圆音真人,感谢她这段时日的收留,我对不起她对我寄予的厚望,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语罢,她拿起长凳上的包袱,迎着晨曦,朝着来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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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州的几家医馆,人满为患,俱是饮了水染病来医治的百姓。
裴霄雲派了自己的人与当地官员前来维持秩序。
贺帘青带着几个大夫,昼夜不歇,把解毒的药方配了出来,许多百姓饮下后,头疼脑热的症状得以缓解,非要拿东西赠他以表谢意,被他一一相距。
他看着门侧站着的人影,神色微动,端了一盅汤药过去,手臂往她身前一横:“喝点?余毒退的快。”
行微盯着那盅汤药望了几息,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她被毒箭所伤,还在村里时,贺帘青早第一时间为她解过了毒。
药饮尽,杯盅还留有余温,她握着小盅,突然对他道:“当年的事,我不知情。”
她说的,是在杭州时,她执意要走,他以为是她算计了他。
当年,她也不觉得这件事重要,到如今,她也不知为何,又觉得这件事需要解释。
主子将她派去江南出任务一年,她本以为自己会留在江南,不会回来了,她本就不该有旁的念想,只需要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就够了。
可没想到,她还是回了京,还是见到了他。
她性格寡淡,不爱说话,这是她第一次,想把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贺帘青一愣,他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何事。
当初她抱剑离开杭州时,他便发誓,他此生都不会管她的事。后来,因裴霄雲演了一出假死归来的戏码,他以为是行微一早就知道,在配合裴霄雲演戏,将他们这些人甩得团团转。
他只觉得一片好心却换来恩将仇报,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怨恨她,与她划得泾渭分明。
今日,她对他说她当年不知情。
他也立刻就信了她,因为她根本没必要骗他。是裴霄雲利用了所有人,也包括她的衷心。
是他误会了她两年。
他眼神略微闪烁,移开视线,不知该说什么,只朝她伸了伸手,索要杯盏,“给我吧,记得按时吃我给你的丸药,否则留下后遗症,可能会连剑都拿不起。”
“我吃过了。”行微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这句话说的太快,说完后,周遭静默无声,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贺帘青点点头,缓缓转身,拿着杯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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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霄雲这次伤得太重,正如贺帘青所说,若非运气好,便要当场命丧黄泉。
他尚且不能下地,浑身筋骨如被重接,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稍动身,都能引来敲骨吸髓般的痛意。
只有在问关于明滢的消息时,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有时还能强行撑起半边身子,只为清晰地听到属下回报,可有他想听到的消息。
“怎么还没动静?你吩咐人将沈明述重伤的消息散到徐州了吗?”他躺在这,等得也有些急了。
空青答道:“此事您特意吩咐,属下不敢怠慢。属下命人在市井各处,雇了各行各业的人,分批散播此消息,若是明姑娘当真在徐州,不可能没有耳闻。”
裴霄雲兀自想着,觉得不无道理。
她虽对他心狠,可与沈明述却是兄妹情深,她若听到了消息,不可能不会挂念兄长,只要一担心,就一定会回到朗州。
他闭上眼,叹了一声:“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