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实体,更像是由万千灰烬汇聚而成的女人轮廓,披着流动的残影长袍,面部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那是两簇永不熄灭的灰白之火,映照出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交汇点。
“吾乃灰烬之母。”她的声音平淡,却让整个环庭为之震颤,“今召尔等至此,非为惩罚,亦非赦免,只为追溯因果,厘清罪责。”
她抬起手,七道光束自灰焰中射出,分别没入七人眉心。
刹那间,他们的意识被拉入一场跨越万年的回忆洪流。
洛克看见了自己第一次挥动弑神枪的场景??那是在毁灭神国尚未建立之时,一群掠夺者闯入他的母星,屠戮族人,焚烧圣殿。年仅十六岁的他躲在尸堆之下,亲眼看着母亲被钉在祭坛上,作为献给某位邪神的贡品。那一夜,他发誓要让所有侵略者付出代价。后来他做到了,但也逐渐迷失在复仇的烈焰中,将“防御”演变为“征服”。
无极金帝看到了他在无极时空崛起的过程??他曾是一位理想主义者,试图建立一个超越种族与阶级的完美国度。可当其他维度联合围攻,企图瓜分他的资源时,他选择了以暴制暴。他摧毁了三个主文明,封锁了十二条次元通道,最终建立起铁血统治。他曾坚信这是必要的牺牲,但现在才意识到,那只是将自己的恐惧,包装成了宏大叙事。
乌木则重温了他最后一次“平衡行动”??他奉命清除一个即将突破维度壁垒的科技文明,因其发展速度可能威胁现有秩序。但他未曾深入调查,便率军突袭,将整个星系化为死寂。直到战后,他才发现那个文明的研究目的,竟是寻找治愈维度衰变的方法。他们不是威胁,而是希望。
一个个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现,无人幸免。
当回忆结束,七人均面色苍白,气息紊乱。
灰烬之母缓缓开口:“尔等皆犯下重罪,然罪因各异。有因仇恨而屠戮者,有因恐惧而镇压者,有因盲从而毁灭者。然亦有人,在罪孽之中仍存一丝清醒,在黑暗里未曾彻底熄灭火种。”
她目光扫过洛克:“你杀人无数,却始终坚守一条底线??不灭纯善之族,不容奴役之道。你之怒火,源于守护,而非贪婪。”
又看向无极金帝:“你建立帝国,手段残酷,但你庇护弱小种族免受外敌侵扰,推行法则统一,减少内战频发。你之铁腕,出于秩序之需。”
最后,她望向乌木:“你曾是工具,如今愿自省。此念一起,便非死物。”
其余三人??暗冥死神满手鲜血,毫无悔意;机械之神冷漠计算一切价值,视生命为数据;至高神以“净化”之名行清洗之实,报丧鸡更是以传播死亡为乐??皆被灰焰锁定,周身浮现厚重锁链,缓缓拖入深渊,不知所踪。
“余者三人,已被列入‘永寂名录’。”灰烬之母道,“除非彻底重塑本质,否则不得再涉足高维事务。”
随后,她转向洛克、无极金帝与乌木:“尔等三人,暂免清算。但须立下‘救赎之誓’:未来千年之内,必须主导至少三次跨维度生态修复工程,扶持不少于十个濒危文明重返星空,并亲自镇压任何企图引发大规模文明覆灭的行为。”
三人齐声应诺。
契约成立,灰烬之母的身影开始消散。
临别之际,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毁灭与重生,本为一体。尔等曾是灰烬的制造者,今后,便去做灰烬中的新芽。”
终焉环庭关闭,七人回归现实。
外界已是黎明初现。
共济同盟的所有成员都在等待结果。当看到洛克三人安然归来,且身上缠绕着淡淡的灰白光辉时,全场爆发出欢呼。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数日后,伊莲娜宣布:“秩序中枢”将升级为“共治议会”,由百族共同管理,不再由单一势力主导。毁灭神国依旧存在,但其扩张权限受到严格限制;无极时空开放更多交流通道;乌木自愿前往最危险的维度裂隙区,担任修复先锋。
而洛克,则在失乐园门前立下新的碑文:
>“此处不纪念胜利,只铭记教训。
>每一道伤痕,都是警钟;每一次重生,皆需谦卑。”
一年后,第一颗因修复工程复苏的星球诞生,命名为“灰启星”??意为“从灰烬中启程”。
十年后,共治议会成功调解了十二起潜在星际战争,挽救了七个濒临灭绝的智慧种族。
百年后,当新一代的学者翻开史书时,他们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正邪之战”,而是一段关于罪与赎、毁灭与重建、傲慢与觉醒的复杂史诗。
而在那不可见的彼岸尽头,那双灰白色的眼眸,终于轻轻闭上。
风停了。
灰烬落地。
世界,仍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