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宦官心头一震:“陛下这是要借刀杀人?”
“非也。”李善道冷笑,“是借势削权。河西苦寒,战事连年,李世民若胜,则耗其兵力;若败,则正可借此问罪,一举除之。况且……”他望向西方,“他越是急于表现忠诚,就越暴露内心的恐惧。而恐惧之人,终将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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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县城中,薛万彻接到洛阳诏令之时,正值秋雨连绵。
他站在校场点将台上,望着新编部队操练阵法,铁甲铿锵,杀声震野。三千降卒经月余整训,已渐成劲旅。更有工匠日夜赶制攻城器械,床弩可射千步,冲车高达三层,投石机可掷火油罐,专为破坚城而备。
郭孝恪快步而来,手中持一卷竹简:“总管,这是刚从长安传来的消息??李世民发动宫变,围攻东宫,李建成被捕,李渊被迫下诏请降。如今整个长安都在传言,说秦王才是真命天子,只待汉帝点头,便可继位。”
薛万彻听完,冷笑一声:“荒谬!李世民若真有天命,何须靠兵变夺权?又何必跪伏求生?”
他将竹简掷于案上,冷声道:“传我命令:全军停止休整,即日起向潼关推进五十里,在赤岭构筑主营,修筑烽燧三十六座,每十里设哨卡一处,严密监视关内动静。另派五百轻骑,伪装成商队,潜入关中各地,散布流言??就说李世民并非真心归顺,实则暗藏异志,意图借汉军之力铲除建成,而后自立为帝,甚至欲勾结突厥反噬中原!”
张士贵拄杖而入,闻言抚须笑道:“妙啊!这样一来,不仅李渊父子更加猜忌,就连我军内部也会对李世民产生怀疑。等他带兵出征河西,背后早已众叛亲离。”
“正是如此。”薛万彻负手而立,目光远眺,“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投降不是结束,而是新一轮考验的开始。谁若心存侥幸,妄图两面投机,终将被碾作尘泥。”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总管,那名来自秦王府的心腹,已抵达城外,请求面见。”
薛万彻眉头微皱,随即恢复平静:“不见。”
“不见?”
“不仅不见,还要让他知道??他的主子写给我的密信,早在三天前就被截获,内容全盘上报洛阳。如今他在城外徘徊,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副将迟疑道:“是否将其擒杀,以免泄露机密?”
薛万彻摇头:“不必。放他回去,让他把‘我们已知一切’的消息带回长安。我要让李世民知道,他的每一个念头,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他缓步走出营帐,抬头望天。雨势渐歇,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照下来,洒在旌旗之上,金光熠熠。
“当一个人开始背叛自己的兄弟时,他就已经输了。”他低声说道,“因为真正的王者,不是靠阴谋登上宝座,而是靠人心拥戴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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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李世民接回心腹,得知密信已被截获,脸色骤变。
他独自坐于书房,久久不语,手中紧握一杯冷茶,指节泛白。幕僚战战兢兢问道:“王爷,如今该如何是好?”
李世民缓缓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传令下去,即日整军,准备西征。我要亲自率军前往河西,讨伐李轨。”
“可是……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汉帝借机夺您兵权……”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李世民站起身,目光如炬,“我不去,就是抗旨;我去,至少还能掌握一支军队。只要我还握着刀,就有翻盘的机会。”
他望向窗外,喃喃道:“薛万彻以为我看不透他的计谋?可他也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我低头称臣,是为了明日重整旗鼓。等到天下疲敝,人心思变之时,便是我再度崛起之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书房屋顶的瓦片之间,一只漆黑的信鸽正悄然展开翅膀,朝着东南方向振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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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冬雪初降。
潼关守将屈突通开城投降,献上关防印信。秦敬嗣率军入城,秋毫无犯,反而开仓放粮,赈济饥民。百姓欢呼雀跃,焚香迎王师。
同日,武关守将亦举旗归附,整个关中门户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