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放下朱笔,缓缓道:“不,压不得。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让人看到朝廷容得下不同声音。传赵谦入宫,朕要亲自见他。”
“陛下!”周瑜惊道,“此人乃赵温之后,而赵温与顾氏交厚,难保这不是试探!”
“那就让他试。”刘备冷笑,“朕若连一个年轻人的直言都容不下,还谈什么清明之治?让他来,朕倒要看看,他是真忧国,还是借悲情博名。”
当日下午,赵谦白衣入宫,跪于丹墀之下,神情肃然却不卑微。
刘备问道:“你可知上此疏,极可能被视为挑战朝廷威严?”
赵谦抬头,目光清澈:“臣知。但臣更知,若因惧祸而缄口,才是真正的背叛先父教诲。孙乾之事,臣不敢为他开脱,然株连过广,确有伤仁政本意。昔年商鞅变法,亦不忘‘刑不上大夫’之礼;今我朝行新政,岂可弃‘宽猛相济’之道?”
刘备不动声色:“你说株连过广?那你告诉我,该如何界定‘广’与‘不广’?”
“罪止其身。”赵谦朗声道,“孙乾倡乱,自有其罪;资助者助纣为虐,亦当受惩。然如李家三郎者,未曾参政,未涉机密,仅因出身便遭连坐,岂非与秦时‘族诛’无异?陛下欲立新规,本为正风气,若手段酷烈,反失人心,恐适得其反。”
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刘备忽而起身,走下台阶,亲手扶起赵谦:“好!好一个‘手段酷烈,反失人心’!朕多年未闻如此直谏之言。你回去写一篇《论刑罚边界》,朕要把它挂在太学院门口,让所有学子都读一读。”
赵谦愕然:“陛下不治臣罪?”
“不但不治,还要奖你。”刘备正色道,“朕不怕有人说错话,只怕没人敢说话。从今日起,你入太学深造,三年后参加特科考试,朕亲自策问。若有真才,必予重用。”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有人称颂天子胸襟,也有人冷笑:“这是收买人心罢了。”
但无论褒贬,一件事已成定局:**朝廷并未因清洗而封闭言路,反而主动打开了一条缝隙??允许批评,但不容颠覆;欢迎谏言,但不纵包藏。**
……
半月后,西域。
玉门关外三百里,一座新建的传音塔巍然矗立。高约九丈,通体由青砖砌成,顶部设有铜钟与烽火台,每隔三十里便有一座,直通长安。这是“信制体系”的第一环,也是陈曦耗尽数年心血推动的工程终于落地。
袁家骑马经过,仰头望着那耸入云霄的塔影,喃喃道:“终于建成了。”
身旁随从笑道:“有了这塔,朝廷政令一日可达西域,再也不怕谣言抢在真相之前了。”
袁家却摇头:“不,它不只是传递消息的工具。它是象征??告诉所有人,**在这个国家,谎言再也跑不过真相。**”
就在此时,远方尘土飞扬,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者身穿紫袍,腰佩玉印,正是奉召回京的蔡琰。
她勒马停下,看向袁家,嘴角微扬:“听说你在这儿等我?”
袁家拱手:“公主远道归来,理应迎接。”
蔡琰翻身下马,目光扫过传音塔,赞叹道:“这就是陈曦说的‘让真相跑得更快’?”
“正是。”
“很好。”她转身面向西方,“那么接下来,轮到我去收拾那些躲在罗马阴影里的叛徒了。”
原来,她在西境这些年,并非单纯推行文化融合。她以学者身份游历诸国,暗中联络忠于汉室的商贾与军将,更在罗马内部培养了一批卧底,专门搜集情报、瓦解敌对联盟。如今证据确凿,时机成熟,她将以“文枢院”首任院长之名,发起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典籍正统之争,夺回思想主导权。**
“我会编纂《正统纪》,列出历代奉汉为宗的家族名录,凡被列入者,享免税优待;反之,若被证实曾勾结外邦、图谋不轨者,其族谱将被焚毁,子孙永不得列入士籍。”蔡琰冷冷道,“我要让他们明白,**血缘可以伪造,忠诚无法伪装。**”
袁家大笑:“妙极!这才是最高明的刀??不用见血,就能让人肝胆俱裂。”
……
一个月后,长安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