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李世民,罪孽深重,妄动干戈,致生灵涂炭,悔恨无极。今蒙圣主宽宥,得以保全性命,感激涕零。自即日起,誓不再言兵革,不蓄私兵,不结党羽,唯愿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以赎前愆。若有违此誓,天地共诛之。”
下方按有血指印。
薛万彻阅毕,长叹一声,将其封入锦匣,命快马送往洛阳呈予天子,并附密奏一道:“李世民已服,然其才具非凡,不可久羁于内。请授虚爵,徙居洛阳,置于朝廷监视之下,待日后有用之时,再行启用。”
与此同时,前线捷报接连传来:
秦武通依计行事,诱敌深入,于无定河南岸设伏,以火油焚其粮草,趁夜袭营,斩首三千,俘虏千余,迫使颉利可汗退兵三百里。突厥大军因补给断绝,疫病流行,士气低迷,短期内已无力再犯。
张士贵率水陆并进,攻破宣州城门。经查,所谓“大唐忠义军”,实为杜伏威旧部将领勾结地方豪强所立,借复唐之名聚众敛财,劫掠富户,欺压百姓。张士贵下令将首恶十三人斩首示众,其余胁从者尽数遣散,开仓放粮安抚民众。短短半月,江南局势恢复安定。
陇右各地残兵游勇听闻李孝恭被擒、李建成已死、李世民归顺,纷纷投降。朝廷顺势设立“安西都护府”,派驻官员,编户齐民,修驿道,通商旅,西北边陲渐趋稳定。
春正月,冰雪初融,黄河解冻之声如雷滚滚。
杨侗于承天门举行大典,宣布赦免所有主动归降的前唐将士,凡愿从军者编入新军,愿务农者授田免税,愿经商者发放贷资。又下诏在全国设立“惠民堂”,专治贫民疾病,兴办义学,教化童蒙。民间风气为之一振,百姓称颂“天兴新政,惠及万民”。
然而,就在万象更新之际,一件意想不到之事发生了。
二月初八,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僧徒步走入长安城,手持木杖,背负经箧,直奔太尉府。门吏阻拦,老僧只说一句:“吾乃少林昙宗,奉达摩院遗命,有要事面见薛施主。”
薛万彻闻讯亲自迎出。
老僧入厅,不拜不跪,合十道:“薛施主,贫僧此来,非为化缘,亦非论禅。而是带来一人遗言。”
“谁?”
“王远知。”
薛万彻心头一震。那是隋末著名道士,曾预言“代隋者李”,也曾私下对他言道:“君虽非帝王之相,却系天命枢纽,扶大厦于将倾,续华夏之脉。”此人三年前便已隐退,传言坐化于茅山。
老僧缓缓道:“王真人临终前留下一卷《天机策》,言二十年内,中原仍将有一场浩劫??非外族入侵,非诸侯割据,而是‘庙堂崩于内,忠良尽于谗’。届时权臣当道,宦官乱政,藩镇复起,百姓再度流离。唯有一人,可挽狂澜于既倒,其名藏于‘金刀’之中。”
“金刀?”薛万彻皱眉。
“拆字而已。”老僧淡然,“金旁加刀,便是‘钊’。或为名,或为号,或为印记。此人不出则已,出则必承天命,重整乾坤。”
薛万彻沉默许久,忽而一笑:“大师远道而来,难道是要我寻这‘薛钊’不成?”
老僧摇头:“贫僧不知。王真人只说,当世之人,唯有薛施主见过此人。”
“我见过?”
“十年前,大业十二年冬,河北乱军之中,你救下一个少年,姓薛,名不详,左臂有刀痕,形如北斗。你赠其银两,遣其南下谋生。那人,便是‘金刀’之兆。”
薛万彻如遭雷击,猛然想起那一幕:风雪交加的邯郸道上,一名瘦弱少年倒在尸堆旁,手中紧握半块铜牌,上刻“骁果”二字。他将少年救起,疗伤数日,临行前赠钱三贯,嘱其勿再从军。少年含泪而去,再无音讯。
难道……那就是未来的“救世之人”?
老僧起身,稽首告别:“因果轮回,非人力所能尽测。施主今日所行每一步,皆在种因。善果如何,唯待天时。”
言罢,飘然而去,不留痕迹。
三日后,薛万彻上表辞官:“臣戎马半生,身心俱疲,愿归隐林泉,研习经史,以终余年。”
朝野震惊。
杨侗连夜召见,苦劝不止。
薛万彻跪地叩首:“陛下,天下已定,新政初立,文官理政,武将守边,已无需臣坐镇中枢。且臣常思,权力太过集中,恐生弊端。不如退居幕后,以观世事流转。若将来真有‘金刀’现世,臣或可在暗中辅之,不负天命所托。”
最终,杨侗准其所请,改封其为“安国公”,赐田千顷,府邸一座,允其居住洛阳,参议军国大事,但不掌实权。
同年秋,薛万彻移居洛阳。
他在邙山脚下建了一座书院,名为“天命堂”,收容孤贫子弟,教授兵法、律令、农桑、水利之学。每逢月圆之夜,他总会独自登上山顶,遥望长安方向,默默伫立。
他知道,自己并未真正退出历史。
因为他已成了那个守护天命的人。
而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某镇,一个年轻的铁匠正在打造一口宝剑。火光映照下,他左臂上的疤痕清晰可见??七颗星点排列,宛如北斗。
他名叫薛钊。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他知道,这把剑,终将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