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任瑰和从在其侧的阳屯等将皆知其意。
阳屯挺身而前,浑身的铠甲簌簌作响,躬身抱拳,大声说道:“殿下,不意张士贵虽丧,汉贼左阵犹颇坚也。末将敢请领精卒五百人,为殿下陷此贼阵!”
李建成之所蹙眉,缘故正是在此。
杨毛是他军中猛将,被安排在陈演寿右阵首先进攻的两百跳荡甲士,更是其军中的精锐之选,非是寻常的跳荡兵,而是又从跳荡兵中选出来的最为勇健者。这等精锐,在李建成这两万多的全军中,至多不过千人之。。。。。。
风雪渐歇,华州城头积雪盈尺。李世民立于垛口之下,披着玄色大氅,肩头落满霜白,宛如一尊石像。七日闭门不出,他未曾沐浴更衣,案上军报堆积如山,皆未拆封。唯有那面被夺的帅旗图影,悬于帐中屏风之上,以朱砂圈出“阌乡”二字,日日凝视。
第八日清晨,天光微明,长孙无忌裹着伤臂前来求见,却被亲卫拦下:“秦王有令,不见一人。”
“我知他心痛。”长孙无忌低声对尉迟敬德道,“杜公为护粮册而死,是我等失职。可若就此退缩,岂非让敌笑我大唐无人?”
尉迟敬德默然良久,忽道:“我去。”
他径直登上城墙,不跪不拜,只抱拳道:“启禀秦王,昨夜探马回报:薛万彻已将您的帅旗悬于阌乡南门箭楼,命士卒日日唾骂践踏,扬言‘李世民不过鼠辈,不足畏也’。又遣人刻碑立于桃林旧营废墟,上书‘唐军败地’四字,欲辱我全军。”
李世民背影未动,лишь轻声道:“哦?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尉迟敬德顿了顿,“‘昔日晋阳起兵,靠的是天命;今日关中困守,失的也是天命。’”
刹那间,寒风吹卷大氅猎猎作响。李世民缓缓转身,双目赤红,却不再迷茫,而是燃起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好一个薛万彻。”他冷笑,“你以为羞辱一面旗帜,就能折断我的脊梁?”
他迈步下城,声音陡然凌厉:“传令三军??即日起,整修器械,清点存粮,征调民夫十万,自华州至潼关筑驿道三条!另命工曹赶制云梯、冲车、投石机各百具,火油三千坛,箭矢百万支!我要在开春之前,让每一座城池都变成铁砧,每一名将士都化作铁锤!”
众人惊愕。房玄龄虽亡,幕府尚存,杜如晦副手崔仁师忙劝:“秦王息怒!今冬大雪封路,百姓饥寒交迫,若强征劳役,恐激起民变!且国库空虚,此等规模军备,非一年难以完成。”
“那就用两年!”李世民猛然拍案,“我不急了。从前我想十日破敌,如今我愿十年磨剑。告诉长安,请父皇不必担忧前线战事,只需稳住朝局,肃清内奸,其余一切,由我承担!”
诏书随即飞驰长安。李渊览毕,久久不语。裴寂进言:“秦王此举,耗资巨万,恐动摇国本。”刘文静却慨然道:“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昔汉高祖忍鸿门之辱,终成帝业;今秦王受挫而不馁,正显其雄主之姿!此非败亡之兆,实乃复兴之始!”
李渊抚须沉吟,终准所请,并加拨内帑三十万贯,命户部尚书亲自押运赴前线。
自此,关中大地进入战时体制。男子十五以上皆编入团练,女子纺纱织布以供军需;商贾捐输者赐爵,藏粮不售者抄家;就连佛寺道观也被征用为兵营、粮仓。百姓苦不堪言,然秦王威名仍在,加之“复旗雪耻”之誓传遍街巷,竟无人敢公然抗命。
而在洛阳,李善道亦未放松警惕。闻李世民厉兵秣马,他召集群臣议事于紫微殿。
“李世民终于明白了。”他轻叹,“他不再急于求胜,而是选择与我拼国力、耗时间。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苏定方拱手道:“陛下不必忧虑。我汉国经十年休养,户口翻倍,仓廪充实,足可与其周旋。况且北方诸胡已渐归附,突厥默许我通商于阴山之下,战马来源不断。只要守住弘农一线,待其财力枯竭,自然退兵。”
李善道点头,却又皱眉:“但也不能坐视其壮大。传旨薛万彻:今冬不必再攻,务必将阌乡、陕县建成铜墙铁壁。另派细作潜入关中,散布谣言,就说秦王穷兵黩武,逼死百姓,动摇民心。”
与此同时,一场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在长安西市一间不起眼的茶肆里,两名黑衣人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赫然是原属裴寂门下的御史中丞陈叔达,另一人则是禁军偏将段德操。
“你确定裴公愿意联手?”段德操压低声音。
“裴公早看不惯李世民专权跋扈。”陈叔达冷笑,“如今他又擅自征调国库,连圣旨都不请,分明是藐视天子!只要我们能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让李渊意识到次子已有不臣之心……嘿嘿,届时不需刀兵,秦王府自会倾覆。”
他们不知道的是,窗外檐角,一只信鸽悄然起飞,直奔华州。
三日后,李世民收到密报,面色平静如常,只淡淡吩咐段志玄:“盯紧长安动静,若有异动,立即斩首示众,无需请示。”
他没有回京,也没有辩解。他知道,此刻任何争辩都会落入政敌圈套。唯有胜利,才能洗清一切污名。
寒冬继续蔓延,黄河冰封千里。晋阳方面传来消息:苏定方虽已撤军,但其所设伏兵仍在汾州活动,切断驿站传递,致使北疆情报滞后半月以上。李世民果断下令,在介休以南设立新驿线,由骑兵接力传送,确保军情畅通。
同时,他启用一位年轻将领??李靖之侄李客师,命其统领斥候营,专司敌后渗透。短短两个月内,数十名伪装成商旅、僧侣、樵夫的细作潜入弘农、洛阳,绘制城防图、记录粮仓位置、策反低阶军官。
其中一人,竟是当年张士贵旧部赵元礼。此人因未随主将殉国而遭排挤,郁郁不得志。李客师亲赴河南,夜会其宅,仅以一杯浊酒、一句“张将军临终未瞑目”,便令其涕泪横流,当场归顺。
通过赵元礼,唐军得知一个惊人情报:李善道虽表面强硬,实则忧心忡忡。其子李承基曾私下抱怨:“父皇夜不能寐,常于梦中呼喊‘晋阳’二字,似惧秦王反扑。”更有宫女透露,皇后近日频频召见道士做法,祈求“天佑真主”。
“原来他也怕。”李世民听罢冷笑,“怕我,怕命运,怕自己并非真正的天命。”
他提笔写下一道密令:明年二月春融之际,发动“破冰之战”。目标不再是夺城略地,而是彻底摧毁汉军士气??直取阌乡,焚其帅府,夺回帅旗,阵前祭奠杜如晦!
计划甫定,忽有边报急至:突厥颉利可汗遣使南下,声称愿与大唐结盟,共击洛阳伪汉政权,条件是割让朔方、五原两郡,并岁贡丝帛十万匹。
朝野震动。裴寂力主接受,“借胡人之力除劲敌,何乐不为?”刘文静怒斥:“此乃引狼入室!突厥素无信义,今日助我,明日便可转戈相向!且割地之事,万不可行,否则天下将视我大唐为弱邦!”
李渊犹豫难决,只得召李世民问策。
李世民回书曰:“儿臣以为,当虚与委蛇。可答应结盟,却不签盟书;允其岁贡,却拖而不付。待我平定河南,再回头收拾这群草原豺狼。若其impatient,发兵来犯,则正好趁其深入,聚而歼之!”